湖邊散步時,突然起風。一陣一陣突襲而來,像颱風時的猛烈,掠過湖面過來的風寒意加深,該回頭了嗎?
不確定走了一半的路,要繼續往前或轉身放棄,就像人生中的眾多選擇一樣。
走到前面的步道地圖,喃喃自語起來。就走完這一圈,從另一側回家吧,本來想探險的另一段就留待下次了。要起身繼續時,原來坐在旁邊休息的阿嬤突然和我搭起話來:
「你是一個人來運動還是和別人有約?」
「我一個人來運動喔。」
「你要走到哪裡呢?」
「我要走到對面。」
「我騎過來這裡時風突然好大,就下來用牽的,其他人騎到一半說包包不見了,要回去找,叫我先在這裡等。」
我看到停在旁邊的腳踏車了,然後拼湊著有些亂的語意,我不知道這些話連結起來有沒有特殊意義?
「這樣啊......那我先走囉。」沒想透,身體先於大腦,提步就走了。
10分鐘後突然醒悟,她是不是害怕一個人?所以才和我搭話?是不是越來越冷,太陽不見後的恐懼她開始不安?本來要越過湖的另一邊,想想還是加速回頭。
我期待她在嗎?還是期待她不在?我希望她平安離開了,又不確定她是怎麼離開的?
還好,她還在樹下。
「阿嬤你還在這裡喔。」
「你會不會冷?」
「你有水可以喝嗎?」
「我想說你一個人在這裡會不會很無聊?」
「我不要走過去了,風很大很冷。」
原來,她是和家人一起來湖邊騎腳踏車的。突然一陣大風,阿嬤騎車騎不動,大家想先停下來休息、喝水,她女兒突然發現她的包包放在上一個休息處了。女兒和女婿原本就共乘一台電動腳踏車,也不確定包包放在哪裡了?只好先讓阿嬤在這裡等一下。
但是這個「一下」,這個未知的時間,可能嚇到她了。一個人等待的時間,是不定的,一秒像一年。她應該覺得過了好久好久,還是沒有人回來。
其實聽到這裡我是害怕的。怎麼有點像糖果屋的情節?我腦中已經在思考等到幾點要報警了。我旁敲側擊很多問題。
例如:租腳踏車的店家名,應該會留一個人的資料、公園門口的租車行;住宿的飯店名字、原來是在地人;最後問題是你記得女兒的電話嗎?還好記得。
我陸續撥了5通電話,都沒有人接,比起冷到有點顫抖的我,她應該更不安吧。這中間我想了無數話題,從你是從哪裡來玩,聊到下一次出去玩想去哪裡?我想幫她把不安降低,不知道有沒有達到目標?
直到第6通電話終於改變模式:「您撥的電話通話中,已為您進行插播……」阿嬤突然睜大眼睛看我,但又聽著插播語音結束。我只好接著說:「通話中應該就是他們找到包包了,我們再等一下就好了!」
換我開始介紹我是哪裡人,下一次旅行我想去哪裡。
這中間手機又插播了2次,還是不斷「您撥的電話通話中……」越來越冷的天,我們之間的氣氛也越來越低迷。
中間無數次往路的兩旁搜尋。有沒有騎腳踏車的人?有沒有雙載的夫妻?一次次左右盼望著。
突然有一台車騎很快的過來,後面的女生不斷朝我們揮手。
阿嬤發出這段時間最大的音量「喔!來了啦!你們怎麼去那麼久!」她第一次將不安外顯出來。
我看著他們停下車,上前解釋因為看她一個人在這裡、起風很冷、怕她害怕等等,在我說明的過程看見他們從緊張急促慢慢緩解下來,女婿緩了一口氣之後說「你怎麼這麼好。」
他們非常的感謝,說包包放在前面的湖邊,那裡也有一個人在幫他們顧包包,「怎麼大家都這麼好。」
身在這個「大家」裡面,我覺得很幸福。
和阿嬤揮揮手,我忍耐很久的寒冷突然間又襲面而來,一邊快步走一邊搓著手臂。
哎呀,我怎麼這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