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亮的時候

晨起的時候，我的頭正好對向窗戶，宿舍的窗戶用的是毛玻璃，天光從遙遠的地方趕來，每日清晨，我都披著這濛濛的天光醒來。

今天晨起的時候外頭下著細細疏鬆的雨，天光依舊透過毛玻璃漫了進來，冷清的淡藍色光暈很不真實，室友們都還在睡，六張床安安靜靜的，我聽到遠處的走廊似乎有人走動的聲響。

有時候我會覺得天光剛剛清亮的時候很迷人，這時候起床，聆聽世界誕生的聲音，不同於人類，人類誕生的時候哇哇大哭，像是及需要全世界關心且必須注目的樣態來到世間；一天誕生的時候不一樣，潛伏、安靜，當我們注意到時，卻又能感到他的宏大深遠，從宏大深遠中又能親切的接近。剛剛清亮的天光總是很親切，街道上會是一層淡淡的藍色，這時候出現在街道上的人們面部不會有太誇張的表情，帶著一份清朗卻又微微肅穆的心情走在街道上，也許是昨日有什麼事發生，現在還在細細想著，也許是無名地感知到了一天正在誕生，像是什麼偉大的事與喜悅即將升起的感受。

來到北部之後，時常必須與這一天的細細雨絲共處，昨日室友J才又跟我抱怨他的衣服曬了三天還沒乾、在馬路上走路時，鞋子總會勾起水滴，每個天氣總有不便的地方，但是我並不討厭下雨。

不像中南部常有的豪邁大雨，北部的雨很細，因此其實在移動上還是比大雨好得多。在下雨的日子中，整日的環境光線都微微弱弱，淡藍色的清光，蒙在學校的紅磚建築上。下雨的時候人們比較安靜，就算有甚麼鼓動，過一段時間也會被稀稀落落的雨點沖淡。整日都維持一種天光初見的光景，特別的靜好。

我會在這個時候多看看校園或是公車站附近的植栽，我會看到也許一個小小雨林生氣彭發的樣子，蘸上雨水的植物看起來格外柔韌，色彩上雖然明度降低，但是整個感覺乾淨了許多。馬路在雨水的沖洗下，顆粒感漸漸明顯，有點像橘子皮，傍晚我在等公車時，只覺得路面在車流雨暈黃路燈的映照下，變得很有流動性，成了一條光河，路上所有的光線清稀亮眼，不斷的在各種水面交互反射，馬奎斯的〈流光似水〉竟然如此真實與此刻貼合，這時候的路面在各種輝映下流動，空間感也奇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