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女演員蔡思韵,在她的少女時代就隻身來台灣念大學,畢業後也持續在台灣演戲,一待就是七年。聊到港台文化差異,蔡思韵說最有感之處在於台灣人「很客氣」,而這份禮貌需要學習。
蔡思韵分享來台的第一件文化衝擊:「2013 年剛來台灣,跟同學傳訊息的時候,常常會被他們問『你在生氣嗎?』我說我沒有,也會疑惑,為什麼大家會這麼覺得我?」後來蔡思韵才知道,自己用香港人的「效率體」回訊息,造成台灣朋友的誤解了。
「效率體」就是僅把簡單扼要的時間、地點、人物打在對話欄裡。這份從香港帶來的數位語言習慣,不加任何的開頭語、語助詞、貼圖、表情符號或文字符號如「~」,讓台灣同學在民情上感受到被「有距離」了。
後來,蔡思韵開始從小地方調整自己:比如 IG 貼文除了有美美的照片之外還有輕盈的文字抒情、重點是學會加上 emoji;從善如流的還有多年來說的國語,她把台腔練到連回香港時,家人都會聽到蔡思韵講夢話操著一口台腔國語的地步⋯⋯到現在,除了從香港回台的那一兩天講話會跑出港腔之外,要蔡思韵平時刻意講出港腔反而是困難的。這份入境隨俗的細膩,就在十年來被漸漸扎實地堆疊起來。
當然也有不用練習、天生就很融入台灣社會的部分,那就是蔡思韵自認慢半拍,生活步調的節奏意外地和台灣同頻。甚至還因為在台灣活得太自在了,有時回香港才感受到已經不太適應老家了。蔡思韵舉例:「我放寒暑假回香港搭地鐵時,搭手扶梯差點跌倒!心想『欸、怎麼這麼快?』還會擔心說這個速度之快、阿嬤不會跌倒嗎?」當然香港阿嬤很勇健、搭超快手扶梯是不會跌倒的。
反覆往回台灣與香港,適應兩邊生態至今的蔡思韵,雖然是個香港女生但她直言道:「在台灣的時候,我希望我能越台越好(笑)!我覺得我要用中文和台語思考,才能更接台灣地氣,因為轉換語言會轉換思考模式。」說這話時的蔡思韵,很自然而然就讓人想起丹尼.維勒納夫《異星入境》(Arrival)裡的艾美.亞當斯,努力嘗試著找到與世界溝通的有效方式。
長得一臉文青樣、又拍了不少影展片,蔡思韵每每面對到被歸類到「女知青型演員」時,都只能苦笑著說自己真的不是文藝女青年那一掛:「可能因為我是藝大畢業,個性慢熱,剛出道拍的片子多數都偏向藝文題材,加上平常打扮的關係,大家對我的認識和想像,就比較朝向文青那方面?」蔡思韵解釋,其實當她熱起來就會滿熱的。
蔡思韵自曝自己私下其實是個很宅的人,但與人來往時講話比較直接,甚至太直到會被朋友虧說「妳講話很嗆」。常有朋友在認識一陣子之後,會說她的外表是騙人的。但蔡思韵對於自己的圖文不符一臉坦然:「我覺得沒差,那都是我。因為人本來就有很多不同的面向,但不代表那個面向不是真實。我覺得只要你是一個真誠的人,任何的面向都可以是你,這不代表你是一個虛假的人。」
不僅如此,蔡思韵更樂於讓不同的職涯際遇來形塑她成為更多元的千面女郎,是以接到新作電影《還錢》片約時非常驚喜:「也是因為有這個戲,可以讓我把這個面向挖出來給大家認識。」蔡思韵更因《還錢》具體感受到了自己個性的改變:「拍《還錢》之前,我就對自己設立一個目標,期許自己進劇組之後一定要放得開、要用最快的速度跟每個人熟起來。我想要改掉以前因為比較慢熱,所以給人比較冷淡的印象。」向宇宙許願總能不負苦心人,演完《還錢》之後,連蔡思韵的經紀人都感受到蔡思韵有改變:變得比較活潑了。
但蔡思韵也馬上補充:「現在我反而還要提醒自己,要抓個平衡,對剛認識的人不要太ㄎㄧㄤ、太過太瘋,怕別人以為我沒禮貌!」這種放心放膽地嘗試自由形塑自己的基礎,或許是建立在蔡思韵對於台灣影視創作圈的喜愛和信任:「我非常喜歡台灣這個環境,畢竟這地方我非常熟悉,對台灣很有感情,大學那幾年交了很多的朋友,大家對我的接納讓我感受到溫暖,讓我也想要好好回報大家。」
對於台灣的熱情,甚至讓蔡思韵連在拍《還錢》時,都會想跟蔡凡熙學幾句台語。既然是一起拍喜劇,大家當然都是一起打打鬧鬧、一起開玩笑。但她自認自己和大家的開玩笑法是屬於不同路數。
蔡思韵從香港帶來了待人處事較為直接的個性,以及令人玩味的香江氣息,開玩笑時常常不小心就被台灣朋友以為她是在嗆人。而多年來,蔡思韵對於朋友調侃她:「喔~港女很兇喔!~」的反擊也已經視為日常。這都是她向喜歡的人示好的方式。但蔡思韵也強調,港女不是都這麼嗆的,大家只是比較直率一點。
若是再喝了一點酒的話,蔡思韵坦言自己不會發酒瘋、但會對比較熟識的親朋好友們丟東西:「一開始可能是丟一包衛生紙出去,然後丟著丟著,就會開始想要拿空瓶、餐具要丟⋯⋯然後就被阻止了(笑)!但我一定不會傷害別人啦,只是會很想弄他。」話講到這邊,真的很難不開始想像:蔡思韵到底丟過劉俊謙多少東西和哪些東西?
「我在高中畢業後,要念大學前的那個暑假,去了拉薩。」蔡思韵在很年輕的時候,就認為「人生一定要去一次西藏」是一件非常重要且神聖的事。幸運的是,這份壯遊夢想有幾個姐妹互相支持完成:「我們就五個女生,大家十八九歲到二十歲不等,約好一起互相保護對方、一起說服媽媽們的擔心,大家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去朝聖。」成長有時需要儀式感,而拉薩壯遊就是蔡思韵所選擇的一個青春印記。
她們從廣州搭火車到拉薩,一共花了七十二個小時:「其實本來不用那麼久的,只是原本預計四十幾個小時的車程,中間火車堵住,所以共花了七十二個小時才到。畢竟高中畢業,就是要窮遊試試看的。」雖然青春無敵,但蔡思韵坦言當時仍然有腿快斷掉、屁股快爛掉的苦行體驗:「所以回程的時候,女生們就約好『要坐飛機回香港!』(笑)」
大學畢業季,蔡思韵也因為接到了與陳奕迅主演的短劇《短暫的婚姻》而前往英國拍戲:「拍完之後,我就找朋友在英國待著,在英國旅行了一陣子。」要說蔡思韵是旅行運好嗎?但這樣的儀式感有時是自己策劃,有時則是老天爺給的。甚至還要再加點毅然決然的勇氣,才有可能讓這麼精彩的人生,順利成行。
在《還錢》中作為四帥簇擁的一枝花,蔡思韵演繹喜劇有種無師自通的笨蛋節奏,尤其搭配蔡凡熙在幕後配音講冷笑話的燦笑,自帶勾動觀眾嘴角姨母笑的超能力,或許是徹底實踐了「尬到極致就有戲感」的信念。果不其然,演員的喜感基因是可以被開發出來的。
演員內在的自覺與外在的環境形塑力撐出了角色的氣韻形貌,每個生命階段自有其風景。王鼎霖導演反向思考、相中蔡思韵以沒人見過的高反差樣態示人,蔡思韵也食髓知味、玩開了,都拍完戲了仍不時在反省哪裡哪裡可以更好笑?也已經開始在期待下次能夠再拍到喜劇,還 murmur 說「我真的是第一次接觸這種題材,很感謝如芬姐跟導演能對我有演喜劇的想像力。我覺得這次還玩不夠,想再多一點動作戲、或更多唇槍舌劍⋯⋯喜點要不要在我身上啊?很想要很瘋、很過癮地大玩特玩!」或許《還錢》還是把蔡思韵拍得太仙太美,但她已經做好了想演女丑鍾無艷的心理準備。
問到拍《還錢》時最爆笑的一場戲?蔡思韵說片場氛圍太好,有時連一些無聊的小事,都會讓大家笑成一團:「可能是不小心誰戳中了某個不明的笑點,就全場炸裂!笑到全場都停不下來!」讓蔡思韵印象深刻的,是五人在飛機倉庫討論行動策略的時候,其實場景現場是很悶熱的夏天,大夥兒都熱暈了:「我忘記是誰起了頭?好像是講歪一句台詞吧?然後大家就一直笑、壓都壓不住!只好現場大家休息、冷靜一下,努力深呼吸再繼續。那時深刻感受到笑是可以感染的,會讓群聚的人集體感染笑的病。這大概就是為什麼《還錢》一定要在電影院看的原因,因為你會被別人的笑點影響,然後大家一起笑!」這或許也一語中的點出了本片的喜感之處──並沒有什麼令人笑死的峰迴路轉,但在情節鋪陳之中,總有一些令人噗呲的事件,小小地戳著觀眾。
2024 台灣賀歲片《還錢》上映中。
採訪、撰稿:雀雀
攝影:莊泳翔
劇照提供:甲上娛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