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八月左右,幾個新聞界的記者朋友遇到我,便連聲感嘆說:AI的寫作編輯功能太厲害了,照這情勢發展下去,我們很快就要失業了。一個翻譯界的朋友,同樣表達這一憂慮:譯者與翻譯軟體較量最後是誰勝出?對我來說,要回答這些尖銳的問題,我得不帶任何偏見,認識AI和翻譯軟體這樣的競爭對手,否則很容易流於意氣之爭,於是,在那以後,我開始了與AI的來往。
半年匆匆已過,我切身感受到AI在搜索公開資料所展現的強大功能,尤其它善於概括和總結,回答簡潔明晰並附來源出處,的確給為求高效的非專業人士立刻的滿足。在這裡,我思考一個問題,在報導公開資訊上,就算那名記者有三頭六臂之能,無論範圍之廣和速度之快,亦敵不過AI的大數據神功。但相反來說,如果我的記者朋友不是報導或引述其他資訊來源,而是寫作有獨創性的作品,又在文脈中嵌入複雜些的意涵,如名牌包內附的防偽晶片那樣,缺乏豐富感受性的AI就無法凌駕你之上,這時它就得變換位置了,引述和總結你的思想觀點,並在日後的大數庫裡,成為你最得力的行銷夥伴。
透過翻譯軟體譯書,也存在同樣的問題。以投入日語新聞為例,利用翻譯軟體快譯通行,有時準確率可達八成,但給予高度文學性的作品,其錯譯的程度之高,非但處女座的人,打死不可接受,連向來以和為貴的星座的譯者,恐怕也要悍然拒收的。我的意思很簡單,不要跟AI意氣相爭,不如趁早戒除掉拿來主義的壞習慣,徹底為自己的學識更新迭代,又比如埋頭讀書做學問,潛心研發具獨特性的作品,我認為這樣做最保險。順便一提,已故著名作家司馬遼太郎(本名:福田定一),其後來的成就即是最好證明。
在此,我們回顧一下司馬遼太郎的簡歷。
他原本是《産業経済新聞》記者,1950年(昭和25年)7月2日拂曉,位於京都府京都市上京区(現・北区)金閣寺町的鹿苑寺(通称・金閣寺)發生了重大火災,他就是「第一個」趕抵現場採訪這起縱火事件的記者(注:金閣寺放火事件之後,催出生兩部日本現代經典名作:水上勉的《火燒金閣寺》和三島由紀夫的《金閣寺》)。1959年(昭和34年)1月,在職期間,他發表了《大坂侍》、《梟の城》,1960年(昭和35年)其《梟の城》獲得第42屆直木獎。翌年,他辭掉《産経新聞》記者一職,轉行成為職業作家。
眾所周知,其後,他勤奮寫作耕耘,在歷史小說寫作上成果豐富,獲得很大的成功,亦即從記者轉向作家再進入歷史學的領域。借用現今流行的說法,司馬遼郎太郎的轉向決定很果敢,他憑其堅韌的毅力為自己完成了華麗的轉身。話說回來,我衷心期待這位即將退休的記者朋友轉行成功,與其藕斷絲連辦公室那張皮製的旋轉椅,不如索性斬斷每日喧囂紛擾的新聞八卦,全力投入獨立寫作的廣大田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