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鳴鳥不飛》之愛：在兩個人的世界裡，懂比愛重要

人的痛苦與掙扎並非來自於事件本身，而是生命的根源。但唯有事件的發生，才能夠引出根源之痛。

（以下會提到少量台詞，請斟酌閱讀）

人是否會改變？

老師丟給了讀者這一道申論題。有人認為會，有人認為不會。

照著故事線走，表面上環境變了，人事也都變了，卻只有一件事沒有改變：人的本質與經歷。

人的生命質量是由經驗所堆積，是由經驗去決定我們要如何對事情去做出反應。

一個曾被子彈打中的人，與一個開槍為了救人的人，看待這把槍的眼光必然不同。前者差點因它喪命，後者卻因它有人活下來。

老師始終秉持著核心在告訴我們「這並不是童話故事，而是現實。」

人無法因為遇見了真愛，就能將自己的過去忘得一乾二凈。

人是因為進入一段親密關係，才能反映出自己所持有的痛苦，進而去看見自己的問題所在。即便這個問題，沒有辦法得到解決。

多數愛情故事的套路，是起於好奇的試探，事件發生，衝突產生，接著藉由某個契機解開誤會，和解，然後交往。

一次性的故事，感動會片刻停留，但是難以長久。

現實是⋯⋯當人無法透過一段關係去檢視自我，關係會僅此於是則羅曼史。現實是在事件與衝突之間不斷來回，是問題尚未得到解決，卻也人事已非。

為了找出兩人能夠和諧相處的平衡點，而為彼此做出調整，這叫磨合。

愛情故事鮮少描述這樣的磨合，因為磨合並不是那麼愉悅的。

百目鬼在了解愛人的這個過程，就有如在徒手挖一個黑洞，再怎麼拼命地挖，也不知道是否會挖到自己渴望的東西，最終還可能是一無所獲。

但他還是在繼續，從未停止。也許在旁人來看是十分盲目且魯莽的。

而他在追求的是「我再也不想，讓任何人碰觸這副身軀了。」換而言之是「我再也不要讓你虐待自己了。」

百目鬼必定在心上掙扎千千萬萬次，「我到底該怎麼做，才能靠近我的愛人。」

而我們看見他對此做出的結論：「我扼殺了自己的感情，為了不讓這個人再次逃走。」

張愛玲說過：「在兩個人的世界裡，懂比愛重要，愛你的人不一定懂你，但懂你的人一定知道怎麼愛你，因為懂得，所以寬容。」

多少人能不計前嫌，能夠再次去面對一個曾經傷害過自己的人。

多數是對方的言行傷害了我，因此我的愛被消耗了——這個基礎在於，不明白對方在想什麼。

在某方面來說百目鬼是非常懂矢代的。

他從未埋怨矢代為何說話傷人，為何要用激烈的手段傷害他⋯⋯他了解他，他知道他的驅趕是一種保護，他看見矢代在自虐，並非喜悅。是他知道矢代的所作所為皆有他的理由，他不是一個魯莽的人。他也知道如果再靠得近一些，這個人就會逃走。因為他有他的原則，也有他的恐懼。

坦率有坦率的美好，隱晦有隱晦的神秘。

有些話不講明，絕對帶有他自己的顧慮。

百目鬼讓人最佩服的，是這一份真實的、毫無顧慮的愛。他的愛沒有條件、不求回報，也因此看來很病態。

也許有人會解釋成：他是為了得到矢代的愛與身體。

如果是這樣，他大可放棄追求，離開牢籠，去自在又舒服地生活。

他深愛著矢代的原因是那麼地純粹⋯⋯只為了守護他，為了讓他不再受到傷害。

如何去分辨一人是愛對方，還是愛自己，只要看他願意將誰的舒適擺在最前面。

要愛，要懂一個人，不一定總是那麼舒適的。

更多是需要犧牲自己的舒適，去給予對方所需。

百目鬼的愛，是建立在愛人的身上，而非自己。

他倆至今為彼此犧牲了多少，我們都有目共睹。

事實是⋯⋯

矢代始終困在童年的牢籠，絕望地敲著欄杆，發出薄弱的呼救。

而百目鬼始終在這，拼了命地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