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1|閱讀時間 ‧ 約 8 分鐘

哭到不行!從《蒼鷺與少年》紀錄片《與夢前行宮崎駿》看創作的孤獨、幸運與宿命

#文長有雷

這時代大家可能耐心都有限,直接摘要本文重點:

A.如果你是創作者

  1. 做就對了
  2. 生產不出東西就去生活
  3. 一陣子就有力氣就可以回來生產了
  4. 還是做不出來就放棄吧。
  5. 放棄沒什麼大不了的,你只是把你的時間拿去做更重要的事情罷了。
  6. 你的魔王可能是別人的小蛋糕。
  7. 團隊就是拿來靠的,別把自己想太偉大。

B.創作者的三個詛咒

  1. 黑暗的引誘
  2. 魔鬼的交易
  3. 永遠的自我懷疑

如果大家都死了,你還願意活下來嗎?

今天去看了宮崎駿《蒼鷺與少年》的紀錄片《與夢前行宮崎駿》,,真是從第一分鐘哭到最後一分鐘,看完之後覺得宮崎駿爺爺好像沒有想像當中那麼兇,有可能是NHK特別把正面溫暖的形象剪接出來。列出幾個心得:


三個與夢前行教會我的事

1. 一直做就對了。創作者的宿命或許就是一直創作下去吧,過程當中可能會遇到掙扎、痛苦、覺得再也做不下去了、覺得自己做的東西是垃圾,但不管怎麼樣還是要繼續走下去,就像村上春樹《舞•舞•舞》當中羊男所說的一樣——跳舞啊。繼續跳舞啊。不可以想為什麼要跳什麼舞。不可以去想什麼意義。

https://vocus.cc/article/64685518fd89780001836f1a?utm_campaign=quotesharecard

2.生不出來就生活吧。影片中引用魔女宅急便的一段話,我非常感動,奇怪了當初我看了那麼多遍都沒感覺。小魔女琪琪在失去魔法之後,問深山裡面的畫家烏露絲拉(ウルスラ):「我連唯一會的飛行現在都不會了,不知道該怎麼辦?」對方回答:

「無論什麼都畫不出來的時候,我就會拼命畫,坐在桌子前面,再怎麼樣也什麼都畫不出來,就去過日子,散步、吃東西,到森林裡面去,或許隔了一陣子,就會有靈感了。」可能這就是人生吧,沒有一直順利的,但也沒有一直痛苦的。

說這是一部用屍體堆起來的紀錄片也不為過。在蒼鷺與少年的創作過程當中,宮崎駿身邊重要的人們一個一個死掉了。

  • 首先是當年從《風之谷》開始就跟他一起的阿保,那時候她跟他說:「再做一部吧!」還有「是你自己說要做的!」,這些話看起來雖然是某一種要求,但卻是他特別寫在一張紙條上貼在牆上,支撐他繼續走下去的力量;


  • 緊接著高畑勳也死了(他喚他阿朴),明明嘴巴上說對方走了的話,自己怎麼樣也不會哭的,但是卻在葬禮上落淚了,他說他永遠也不會忘記22歲那一年,兩個人在下雨公車站旁邊,他來跟自己搭訕的那一個畫面(這不是龍貓的場景嗎,鈴木敏夫說)。我看到這裡真的是爆哭,人生能夠有多少個這樣的莫逆之交呢?本來以為這已經是最大的打擊了,沒想到陸續許多動畫大師過世(包含魯邦三世作者加藤一彥)。


  • 最後,連一直在他身邊貼身照顧他的助理竹田也走了,這讓他火美的那個角色根本就畫不出來,最終放棄了,交給其他人做。這一幕我也很有感覺——有些時候知道某些難關自己怎麼樣也過不去的時候,掙扎過了就算了,交給別人吧,別人總有辦法可以處理的。一直往死胡同裡面鑽,最後只會死掉而已,就像高畑勳,在動畫創作上一直有他的堅持,但最後卻連輝夜姬也沒有畫完就過世了。如果宮崎駿堅持要越過竹田那一關,或許就會太深入自己的內在世界,反而沒有辦法和廣泛的大眾產生共鳴;又或者,他可能就爬不出來,這個動畫就會胎死腹中了。所以我覺得創作者,在那個抽象的、內心的黑暗的、由神賦予你的世界,以及另外一個現實的、群眾的、和真實的人連結的世界當中,要找到某個平衡,是很不容易的。


喜歡的事情能被喜歡是種幸運

結束之後跟Lily一起到樓下摩斯漢堡吃東西,談到宮崎駿其實是很幸運的一個人,他所喜歡的的創作,剛好受到大家青睞,《龍貓》廣受好評,光是周邊就賣到它可以不愁吃穿,於是他可以繼續做他想做的事情,隨時可以退休都沒有問題,但他仍然不斷地投入後續的所有創作。許多人沒有那麼幸運,要不是自己喜歡的事情沒有辦法賺錢,要不就是自己擅長的事情並不喜歡,要不就是根本找不到自己喜歡的事情。宮崎駿作為投入創作又可以不愁生活,真的是很幸運(還記得前陣子很紅的「意義 ikigai」的文氏圖嗎?)。

前陣子跟Skimmy聊到,人生總是會有一種時候是,老天爺追著你要餵你飯吃,那些時候你可能根本不需要煩惱任何事情,財源就會滾滾來,做你喜歡的事情就可以高枕無憂,但也有些時候,你就像是破了的米缸,不論如何汲汲營營,漏出去的總比賺進來得多。

風雨雖然難熬,但還好等車時有龍貓

其實我特別想要感謝Lily,大概這兩三年以來宮崎駿系列的電影重新上映都是她陪我一起討論的,她跟我很不一樣的地方在於,她總能夠去找很多資料考古,跟我天馬行空的用各種象徵、幻想和心理學分析的路線蠻不一樣的,尤其我每次聽她在講宮崎駿、鈴木敏夫、高畑勳的故事的時候,都覺得津津有味,就好像他們三個老頭坐在我前面一樣。

過了一個年紀之後,你才會開始驚覺,有人可以討論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情。宮崎駿在創作的晚年,每到想破頭的時候,想要找人說說話,但身邊都是晚輩,沒有人可以跟他聊上幾句,這時候其實如果阿朴在的話,就跟他說:「沒關係,截稿日期到了做不出來也是沒辦法的事!」這麼多人裡面只有他會這樣跟他講(或者說只有他說有效果吧?)


創作者的三個詛咒

記得《霍爾的移動城堡》嗎?霍爾因為跟魔鬼做了交易,所以失去了心臟;蘇菲則是不知道為什麼撞見荒野女巫,就立刻中了變老的詛咒。


  • 詛咒一:黑暗的引誘。某種程度上,創作者也走在危險的邊緣和種種詛咒當中,這就是為什麼梵谷會割掉耳朵,因為他靠近那個內心的黑暗太近,分不清那個世界和這個世界的邊界。在摩斯漢堡的討論,也讓我重新想到藝術創作者這件事情。我跟宮崎駿不太一樣的地方是,他是從零開始的創作者(儘管有些是其他小說改編),可是我大多數的論述和創作不是建立在理論、研究上面,就是在別人的文章上面加文章(就像這篇一樣),這樣的好處是,我不會離那一個危險的無意識的邊境太近,保障自己的安全;但缺點也在於,或許我總是有意無意地去隔某一種距離,所以如果不留心自己的生活,生活裡面就沒有心。

(下面這兩篇極力推薦覺得自己沒有「感受」,或想了解蘇何時變年輕的朋友閱讀。)

  • 詛咒二:魔鬼的交易。我原先對於流量焦慮這件事情已經苦惱了很長一段時間,但這部紀錄片讓我重新開始思索創作的初衷是什麼?其實就是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而已,只是你喜歡做的事情,隨著時間,你會因為別人的喜歡或不喜歡,逐漸被扭曲成別的樣子,尤其是當你的流量又綁住你的收入的時候,畢竟我們都不是宮崎駿爺爺,一隻龍貓就可以養活自己。過程當中,你會不知不覺跟魔鬼做交易,有些卡西法你交換了之後就再也回不來了;然後你會不斷地面對屬於你的時代就像潮水一樣退去。大家首先不再看文字了、接著連YouTube的影片都不看了、2019年爆紅的Podcast,現在直接飽和;眼前流行短影音,再隔一陣子不知道流行什麼。


  • 詛咒三:永遠的自我懷疑。創作者們就像《風起》裡面一架又一架像是祭品一樣的飛機,被送到天空上面去,有時候你會覺得有一種莫名的痛苦是——為什麼我還被留下來需要繼續奮鬥?就像宮崎駿會懷疑自己:在我右邊的副導演本田雄(就是《新世紀福音戰士》其中4話的作畫監督)已經用新的風格來創作動畫了,我還能夠堅持我原本堅持的東西嗎?我真的不會被時代給淘汰嗎?我的東西真的夠好嗎?這些聲音永遠也不會消失,日日夜夜像是夢魘一樣跟自己在打架。



或許這3者,就是創作者的詛咒吧。

「你知道梵谷為什麼會割掉耳朵嗎?或許是為了打開腦袋裡面的某些東西。」

宮崎駿說,這個東西打開之後,可能就回不去了。他這輩子沒有傷害過自己,但其實有很多次想過要傷害自己,於是,他最後選擇在動畫裡面讓真人傷害了自己,右邊的頭皮被剃了一刀。這種替代性受傷,協助他抵達了一些地方。


創作者的抉擇:群眾,還是身邊的朋友?

最後還有一個心得是,老實說,跟創作者在一起是孤單的。以YouTuber來說,他大部分的時間都奉獻給粉絲了,拍片、剪片、想題材,想想,日常生活還有什麼品質可言?這就是為什麼許多YouTuber最後都會說:「我想要多留一點點時間給我身邊重要的人。」作為他YouTuber生命的終結;做為宮崎駿身邊的家人或朋友應該也是孤單的吧,大量的時間都在創作,甚至沒有在創作的時候都是活在自己內在的世界裡面,就像我一樣,不是在想事情,就是在讀書,現實世界發生的事情,其實我根本在意的很少,如果不是同事在討論會不會放假,我連颱風要來都不知道。

從這個角度想起來,我其實很感謝身邊的人,因為我花在你們身上的時間這麼少,但你們還願意在我身邊留下來。

謝謝你們。

謝謝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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