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二三子以我為隱乎?吾無隱乎爾。吾無行而不與二三子者,是丘也』(述而第七)。
孔子多次用『二三子』稱呼弟子們。『非我也,夫二三子也』(先進第十一);『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戲之耳』(陽貨第十七)。儀封人也如此稱,『二三子,何患於喪乎?』 (八佾第三)。意思相當於『小子們!』。
孔子說,『小子們,你們以為我對你們有所隱瞞嗎?我可什麼也沒隱瞞!』看來,弟子們有些怨言,或者試著問過孔子;或在背後咬耳朵,有人給孔子打了『小報告』。孔子師生長期學習生活在一起,,相互之間有些誤會和矛盾,在所難免。
那麼弟子們懷疑孔子隱瞞了什麼呢?歷來都解釋為孔子在學問上留了一手,沒有傾己所有全教給學生。但下麵一句話,似乎更像是財物或食物。『我走哪裡都帶上你們,這是我的行事風格』。言下之下,我天天和你們相處在一起,從沒有單獨行動過,怎麼會有機會藏匿財物,私設小金庫呢?
但從述而這篇的記述孔子的學與教的基調而言,解釋為弟子疑惑孔子在學問上有所保留,也有道理。再者,孔子『不語怪,力,亂,神』,『罕言利』,種莊稼『不如老農』,而有些弟子想學一些實用技藝謀生,抱怨孔子不教,也是可能的。
孔子有個弟子叫陳亢,字子禽,曾向子貢請教孔子對所到之國的政治為何瞭若指掌。子禽問于子貢曰:『夫子至於是邦也,必聞其政,求之與?抑與之與?』(學而第一)。他也曾懷疑孔子對兒子的教育是不是單獨『開小灶』,而沒有教給其它弟子。
陳亢問于伯魚曰:『子亦有異聞乎?』對曰:『未也。嘗獨立,鯉趨而過庭。曰:'學詩乎?'對曰:'未也。''不學詩,無以言。'鯉退而學詩。他日又獨立,鯉趨而過庭。曰:'學禮乎?'對曰:'未也。''不學禮,無以立。'鯉退而學禮。聞斯二者。』陳亢退而喜曰:『問一得三,聞詩,聞禮,又聞君子之遠其子也』(季氏第十六)。
孔子的兒子孔鯉,字伯魚。當時也在孔子門下與其它弟子一起學習。但年紀輕輕就先於孔子死了。陳亢估計與孔鯉非常要好,一天就問他,『你從老師那裡聽到過課堂上沒講的東西嗎?』伯魚回答說:『絕對沒有。有次父親獨自站著沉思,我怕驚動他,快步走過庭院。不料還是被他發現了,對我說:「學《詩》了嗎?」我答說:「沒有。」他說:「不學詩,就不懂得怎麼優雅地說話。」我退下後就開始學《詩》。又有天,他又站著獨自沉思,我還是快步走過庭院,又被他發現了,問我,「學禮了嗎?」我回答說:「沒有。」他說:「不學禮就不懂得怎樣立身。」我退下後就開始學禮。我就單獨從他那裡得到過這兩次提點。』陳亢事後高興地說:『我問一而知三,知道了學《詩》和學禮的重要性,又知道了君子疏遠自己兒子的道理。』
這段話比較長,內容豐富,可以從中發現若干問題。第一,從中可以知道孔子在教學上並沒有對弟子有什麼保留,對弟子與自己的兒子在教育上一視同仁。孔子兩次對兒子的指點也沒有超過他教給學生的範圍,都是孔子對學生的基本要求。可見,弟子們是誤會了孔子。第二,孔子強調學詩和學禮的重要性;第三,可以看出,孔鯉與孔子的關係比較疏遠,不親近。這是儒家孝價值下的必然結果。儒家社會的親子關係,特別是父子關係普遍而言很不融洽。父親對子女嚴厲有餘而關愛不足。
不論是學問還是財物,我相信孔子應當不會對弟子有所隱瞞。沒有必要。財物飲食上,孔子是優先于弟子的。孔子明確說過,『有酒食先生饌』(為政第二)。儒家在分配上遵循尊者先,長者先的序列,不是按貢獻分配。孔子教給弟子的大都也是道德文章,又不是什麼武學秘笈或祖傳秘方。不會因為教給弟子了,就威脅到孔子的地位或生計。弟子學得越多,學得越好,傳播得越廣,更有利於提高孔子的地位和擴大其影響。孔子何樂而不為呢?
2021年3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