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等待在夜裡被捕》：從新疆人權被壓迫的故事裡，我們可以得到什麼？

《等待在夜裡被捕》的作者是新疆維吾爾族人，而本書講的就是作者作為維吾爾人在中國的統治下被欺壓的過程。所幸作者最後逃離中國、抵達美國並寫下本書，讓本書成為中國迫害新疆維吾爾族人權的重要史料。同時，本書內容平靜真誠卻也極富戲劇張力，我只花了一天就讀完（然後花了好幾天生出這篇），不得不佩服就像侯孝賢導演的電影，看似平凡的故事但又讓人窒息，尤其隨著時間線的推進，在閱讀中也能感受到中國政府逐漸收緊掌控維吾爾族的力道。

作者作為一名詩人，文筆自然流暢，內容我覺得我就不必重複，就算撇除政治或史實意義都是本好書，非常推薦大家閱讀。所以今天就不談書中的故事，畢竟我覺得作者寫得比我好太多了，硬寫也大概會犯像上一篇一樣有點冗余的感覺。剛好，最近同時也在讀哈拉瑞的《連結》，最近幾篇會以「制度與現實」為切入點，來講講這些制度如何控制現實的人們。

制度

曾經在《人慈》那本書中提過：過去人們共享財產、共享大自然，直到私有財產制的出現，個人想要擁有更多東西，甚至更應該說「禁止」別人擁有某項東西。這個制度一開始可能不被接納，但隨著武力擴張，原住民族不得已得聽令於侵略民族的話。直接殺人並不是個好作法，但用文書控制他人成為奴隸，不僅搶奪土地更保留了生產力。隨時代轉變現代有了更河蟹的說法，笑說人才市場是符合資本主義的新時代奴隸市場。

雖然一開始是透過武力承認「文書」的價值，但「文書」的真正價值成型是在獲得社會大部分群體認可之後，就如同「紙幣」一開始發行不見得有價值，但當一個政權承認某種紙幣的價值後，它就成了某種可兌換現實之物的有價品。

一筆一墨下來，清楚紀錄了，卻也看不清楚了。

真正可怕的正是如此。

在維吾爾族受壓迫的過程裡，公安作為政府的執「法」機構，隨時能檢查維吾爾族人，若是沒帶證件，就可以直接抓走拘留。因為沒有身分證就相當於你人不存在，但這是合理的嗎？我一直認為這是個很奇妙的議題。「人」的存在在現代到底要怎麼被判定？

一般的法治國家現在都有報戶口、有身份證，但是前述沒帶證件的人或者在台灣常見的逃跑移工，他們即便出現在眼前，卻不能被當成「人」去申請各種東西。台灣還好些，至少少少新台幣還是能生存，但在中國連搭車、上班、購物都要實名認證，沒帶證件幾乎無法生存，當然一部份是中國政府為了有利監控就是了，在權威機構的大力加持下監控無不滲入每個中國人民的生活。

站在我自己的立場，實名認證有其好處，但我認為有關生存必須的食、衣、住、行不能全部都必須實名認證，反而要給予一些彈性。因為實名認證終究是由「機構」判定，這裡的機構可以指某種機器、系統、人員甚至只是當權者，而這些都可能犯錯。要是所有事情都要遷就「機構」的犯錯，那麼作為人的自主性就就會蕩然無存。甚至在權力階級之下，這種「我可以對你判，但你不能對我有任何的反駁」都是再再階級的體現。

在《對 真相 的思考》一文中，曾經談及過所有人類理解的資訊，都是某一部份的現實的擷取，而這些被理解的資訊又可以被擷取、謄寫為文字記錄下來，就像這篇文章紀錄了我的思考內容一樣，姑且將這些文字訊息稱其為「紀錄」。

然而現在社會面臨的是：這些「紀錄」被當成了現實，一種「全」的存在，而現實卻被否決掉了。制度在某些層面能夠幫助人們理解事情，但當制度強過現實的時候，卻扭曲了現實，更可怕的是還有人依這個制度來過活甚至來全見世界。或者說，人不再是人，就只是一串單純的編碼，忽略了這個人有思想、有情緒、有家庭、有生活。

被體制碾壓的個體都是活生生的人

不管是宗教領袖被要求跳《小蘋果》還是燒毀自己信仰的《可蘭經》，都是國家機器試圖利用威權、制度來操縱人民的表現！本書所描寫的就是這些國家機器如何透過各種人物紀錄來等化人民。人就像雞，從被算好的出生、生產的流水線、固定的飼料、最後宰殺變成雞肉，被等化的人不也是如此？

知識份子與文人

大家都會在網路上利用某些字眼來代替不能說的話，像「5月35日」代替「6月4日」等等，維吾爾族的知識分子、文人、詩人們也長於利用隱喻來描述現狀，尤其維吾爾人擅長透過大自然來描繪世界萬物的變化更是令人印象深刻。

「今年五月的天氣簡直壞透了。」
「我沒機會聯絡你。天氣說變就變，我們格外難熬。」
「牆擋不住勁風。」

這邊的風指的是外部因素，像是政局等等，尤其第三句是維吾爾語俗諺，當外部勢力太強，往往再怎麼堅若磐石的傳統仍會被摧毀。作者文人的身份隨著時間的洗鍊，讓他更深諳這個社會人們的所思所想。

作者從去北京上大學，到後來回到新疆烏魯木齊，有陣子想到海外留學，卻面臨的三年的牢獄之災，因此讓他對出國有所忌諱。但隨著作者身邊越來越多維吾爾族人被送去「學習」、知名漢人的維吾爾學者被抓、血液聲紋指紋臉部特徵都被搜集後，發現再不潤出去不僅是自己，兩個小孩的將來也可能葬送。一想到自己只因維吾爾族人的身份，在職涯、生活都受到限制，眼看政府短時間內大概不會變好只好出逃。

幸運的是，作者自己有公司（雖然因為政局導致太多人被送再教育，早就沒有在營運）也還有些存款，儘管要冒著可能再次坐牢的風險，但還是挺而走險申請出國。一開始申請飛美國雖然沒有成功，但透過先去其他國家旅行再申請，第二次總算申請簽證成功。本書的後半幾乎就是在講作者為了出國付出多少的努力，同時也提到其他新疆維吾爾族人潤出國的辛路歷程以及大部分沒有潤出來的人。

結論

「不管政治，政治就會來管你。」相信這句話大家都聽過。但是我想從另個觀點講，因為有的時候實情是：「想管，也管不了。」

最近南韓總統尹錫悅發瘋搞戒嚴，晚上十點半說十一點要戒嚴，惹得南韓人民發飆，半夜一點國會投票 190:0 通過解除戒嚴令的決議案，半夜四點半，尹錫悅接受國會要求解除戒嚴。南韓人民展現的是民主國家的人們知道現在的「民主」是得來不易的，要是當年沒有光州事件死了幾萬人可能不會有自由。

而這正是自由的可貴。

可是換個角度來看中國，中國新疆的狀態基本上就是在戒嚴，只是沒有明確地講，而是十年來透過以教育、秩序為名的各種騷擾，讓人在還能過日子的情況下逐漸收攏，這種溫水煮青蛙讓既得利益者不會跳出來直接反對，而底層的人民更是難以反動。這種拉長時間軸的做法、有點希望卻又人人自危的情況正是其可怕之處。中國人當然知道中國政府不ＯＫ，但光正常的維護自身權益或者保有隱私都相當困難，那就更難撼動政府，這正是習得無助。中國政府自然知道這點，所以白紙運動或者萬聖節變裝就會牽動政府的敏感神經，直接被強壓下來。

「我希望中國乾脆佔領全世界。」我一個朋友突然說。
「為什麼這麼說？」另一個同伴問。
「世界不在乎我們的遭遇。」我那個朋友回答。「這世界不認識中國。既然我們沒有自由，何不讓全世界嘗嘗被征服的滋味。到時候我們就都一樣了。不會只有我們受苦。」

為什麼不是想著「不要讓這種苦難再次出現」呢？

我想再補充一下，其實中共的做法也不斷在擴大，早期是維吾爾族人，後來可能連漢人都需要監控了。七七叭叭這位網紅的經歷也跟作者差不多，就忽然發生了某些事，更讓他們確信中共政府的可怕，考慮到家人的健康與安危也只潤出國。

另外一個有關於移民潤出中國的紀錄片電影《走線》也非常歡迎大家點開連結，今天吃飯的時候可以配著看，更可以去理解這些移民的艱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