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和馮敬恩同學的對話中,我提出的主要疑問(好啦,你也可以說是不滿)——有些香港本土派青年(其中主張港獨的人居多)提出,建設本土香港,就要與中國切割,香港人關心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不要關心中國的事情。我的困惑是,如果你真的因為知道香港無力影響中國,才提出乾脆不要關心那裏的事情,這一點我還可以理解,香港是否真的無力影響中國,大有可以商榷的空間;但就我的觀察,確實有不少香港青年,不是從實際功利的角度,而從理念和感情的角度出發,主張不要去管中國的事情。這就是我不能同意的了。
我向馮同學指出:第一,所謂「我們只關心自己就好了,不用關心他人」這樣的論述,不管有多少的歷史脈絡和現實考量,聽起來其實都蠻自私的;而自私並不是什麼值得推崇的價值標準;第二,在全球化的時代,他國的事情都不僅僅是其本國的事情,而是整個國際社會都應當來關心的事情,例如利比亞的難民問題、美國前不久出現警察針對性使用暴力的問題等等。所有這些問題,都有一個特點,就是具備「人權」的內涵,屬於普世價值的範疇。
如果說,本土自決,甚至是港獨的主張,來自於香港新世代對於民主理念、人權主張與普世價值的認同;那麼,對於同樣屬於人權和民主理念,同樣是普世價值的一部分的「人權無國界」、「他國沒有自由,自己就沒有自由」這樣的觀念卻採取排斥的態度,覺得他人的事情與己無關——這不是對於普世價值和人權理念的認識不夠清洗深入,就是刻意選擇接受普世價值的問題。而這兩種問題,本身都是應當檢討的。
在以上的論述中,隱含著一種對於中國的誤解和不了解——認為中國根本不可能實現民主化,這樣的想法在很多人的心中是隱隱存在的。我必須說,這其實是一種民主的傲慢,是一種沒有根據的歧視。當然,中國目前離民主化的目標還很遙遠,所以這樣的傲慢看起來理由充分,但是從歷史發展的角度看,我看不出這樣的傲慢有什麼根據。
最後,我提出來跟馮同學商榷的問題,就是他曾經擔任主席的香港大學學生會,帶頭退出香港支聯會主辦的紀念「六四」的維園晚會,並對民主黨和支聯會多所批評的事情。
我當然承認,支聯會不是不可以批評的,任何團體都應當被監督和檢視;我也承認,對於年輕世代對於支聯會到底有什麼不滿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確實看到有這樣的論述「六四晚會每年行禮如儀,對於民主建設只是喊喊口號,根本沒有實質作用」對於這一點,我覺得非常不認同。
首先,喊口號也許真的沒有太大作用,但是27年堅持喊口號,這行動本身,已經超出了喊口號的範疇,僅僅用「喊口號」來評判維園晚會的歷史作用,顯然是不公平的;第二,就算支聯會辦的維園晚會真的沒有什麼用、喊口號真的沒有用,那麼,香港本土青年是否找到了更好的辦法呢?換另一個地方辦紀念「六四」晚會,提出香港要獨立,跟支聯會的行動模式有多大的不同呢?這難道不也是喊口號嗎?我們都期待香港本土派青年能做得比支聯會更好,但是就算你能做得更好,那就去做就好了,何必一定要鬥倒過去的前輩,否定過去的努力呢?你可以成功,但是成功,就一定要建立在失敗者的屍體上嗎?
封面圖片來源:Studio Incendo@flickr CC BY 2.0
編輯:葉菀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