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貿易戰上】－王事多難，惟其棘矣。《誰會是先倒下的巨人？》

隨著美國總統大選在這個是世界的一片驚呼聲中煙塵散盡，以川普為代表的反建制派（anti-establishment）接過了西方自由燈塔的旗幟，走入了白宮，推翻了美國傳統精英集團，尤其是跨國商業集團在2008年金融海嘯之後，因為美聯儲的QE(量化寬鬆)而大發橫財的一系列對外貿易政策。這批新科白宮團隊的成員們登臨遠望，眼睛微瞇，看著美國對華的貿易數據眉頭一皺，於是決定把打擊目標鎖定在了習近平治下的華夏帝國，因為風生水起的貿易而大發利市的中國身上。他們子彈上膛，扣緊西裝，2018年3月22日，在經過了一系列嚴密的炮火準備之後，宣布依據1974年貿易法第301條指示美國貿易代表對從中國進口的商品徵收關稅，向中國打了一場近似中東的六日戰爭的偷襲，以「懲罰中國偷竊美國智慧財產和商業秘密」。

從這張明晃晃的清單上，中國在金融與商業方面的大內高手們坐下來定神一看，他們驚恐的發現，全部涉及商品的金額居然總計達600億美元。之後，美國更是頻頻地在談判過程當中逐漸加碼，7月10日，美國政府公布進一步對華加徵關稅清單，擬對約2000億美元中國產品加徵10%的關稅，其中包括海產品、農產品、水果、日用品等項目。並且一邊微笑一邊吹口哨的宣布在2019年1月1日，這個數字會上升到25%。

而中國在這幾輪的中美貿易磋商下來，確實被打得吐血三升。全年GDP預估從原來的6.6下降到了6.4；截至二季度，採購經理人指數(PMI)也下滑到51.2，而非原先市場預期的51.5。七月份，銀行遠期代客結匯的逆差一路擴大到152億美元，國內失業率更達到了5.1%的年內高位。而在美國公布500億美元徵稅清單後的首個A股及港股交易日，中國股市中彈應聲倒地，上證指數收盤跌3.78%，深證成指收盤下跌5.31%，滬深股市超過1300支股票跌停，截至到6月底，中國股票市場的總價值比2018年初時的所達到的歷史高點低20％。

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先發制人的美國兵強馬壯，對中國的貿易戰志在必得；而中國呢？中國只能黯黯的唱一曲：天山雪後海風寒，横笛偏吹行路難。

而這一切，都不禁讓人疑惑，中國真的要倒下了嗎？而美國真的終將在狼煙風沙的盡頭，看到黎明的晨曦嗎？究竟在這個寧靜無聲的戰線上，這場見血封喉的對峙當中，誰，才會是屹立不搖的巨人呢？

而這一切又是為何而起？這真的如川普所言，是為了縮減貿易赤字和懲罰中國操縱匯率，對中國一場行俠仗義的打擊，抑或是另有所圖呢？

自川普上台以來，能讓他老人家每天在白宮裡急得團團轉的事情不是什麼十萬火急的國家大事，而是他自己的「通俄門」案。每天被民主黨勢力集團豢養的媒體追著問東問西，他感到很煩，而且，如果通俄門事件升級，那絕對是一場當量相當於廣島原爆的天字號新聞。畢竟美國是一個民主的國家，一旦川普無法成功堵住媒體的嘴，川普可能就會有幸享受到當年「水門案」事件的時候全國人民對前總統尼克森的親切問候。不只自己總統大位不保，整個川普集團更可能土崩瓦解，一夜回到解放前。於是，川普必須想辦法，他必須擺脫媒體的糾纏，想辦法在國際場合搧風點火，自己幫媒體找點新聞來報。

所以，有了「川金會」，有了莫名其妙被制裁的伊朗，有了倒楣的中國。川普的這些決策當中，他主要考慮的是自身的利益，而非美國整體上的利益，否則，任何一個稍微有點理智的總統都不太可能隨意的撕毀伊朗核子協議，或興高采烈地發動對中國的貿易打擊。畢竟孫子兵法裡曾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任何一個負責任的白宮經濟顧問聽到總統要打貿易戰，都應該死命地抱住他，因為如果了解美國現在內部的經濟狀況就會知道，美國根本打不起一場貿易戰。美國在經歷2008年的金融海嘯之後，雖然這兩年經濟表現似乎有所起色，但是在都是多虧QE向美國注入的天量的流動性，而實際支撐美國經濟的鋼樑，早已鏽跡斑斑。

美聯儲在柏南克時代，為了配合總統歐巴馬向市場灑水救火，對市場總共投入了三輪量化寬鬆資金，合計4.5兆美元。什麼是量化寬鬆呢？QE就是中央銀行通過公開市場操作從商業銀行等金融機構購入國債、房貸債券等證券，使商業銀行在央行開設的結算戶口內的資金增加，使外部的銀行體系注入新的流通性的方式。說簡單一些，就是央行為了讓已經緊縮的市場新獲得資金支持，向市場購買原本已經存在的債券，既然要買，那就要付錢，所以央行手上的錢就能夠發出去，然而這筆錢原本是不存在的，所以等於憑空創造了貨幣。

同時，美聯儲把聯邦基準利率(US Fed Funds Target Rate)一口氣打到0~0.25%的區間上。這說明什麼？說明央行希望用極低的利率驅散那些被堆放在銀行體系內的資金，讓資金吃不到利息而被迫走出去，被用來投資實業，擴大生產，藉以恢復元氣。

但是，這些獲得資金挹注的商業銀行和大型投資機構看了看荒煙漫漫的全球金融市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聳聳肩，表示找不到好的投資標的，所以就寧願把錢堆在央行開設的超額準備金帳戶上，吃所謂的超額準備金利息interest rate on excess reserves (IOER rate)吃得不亦樂乎。

因此，美國的實體經濟是並沒有好轉的。理性地說，美國在川普時代的資本狂歡，尤其是股票市場的大漲，核心因素都是美聯儲的加息和國內資金的淤積，並不是他英明神武。否則，根據Business Inside的資料顯示，美國的股市大漲是一枝獨秀的，其他國家並沒有加入。如果這輪的美股大漲是因為生產率的上升，是因為資金流入實體經濟帶動美國的經濟繁榮而近一步拉動美股開高，那麼，做為一個高度市場化和國際化的經濟實體，其他國家的股市應該雨露均霑，應該享受到美國向外投資和消費帶來的產業鏈驅動力，而實際上並沒有。相反的，因為美聯儲從2014年起逐步加息，全世界，尤其是中國出現了嚴重的資本外流現象，表明美國的繁榮只是一場資本派對。如果仔細觀察，會發現美國資本市場之所以能夠衝高，很大一部份因素是因為在美國逐步加息的過程當中，資本們很風流，誰提供的利息高就會跟誰走。所以資本回流加上利息走高，進一步帶動其他金融衍生產品利率和估值上升，因此資本市場投資報酬率遠高於實體經濟的生產率，造成很多公司和商業銀行借到錢，他們首先想到的事情不是投資實業擴大生產，而是出資回購自己公司的股票，推升股價，藉此牟利。對比底特律的衰落，威斯康辛的步履蹣跚，五大湖製造業的掙扎，美國的經濟基礎早已搖搖欲墜，所謂烽火城西百尺樓，黄昏獨上海風秋。川普上任後最引以為豪的戰績，就是川普口中的股市神話。而神話，究竟是神話，它是安撫選民的利器，是麻痺國人的毒藥。

但同時，這也是一場民主的悲歌。因為川普從一開始在「通俄門」事件上的曖昧關係，導致他必須以其他的政績來堵住批評聲浪，堵塞質疑的尖銳言語，或者直接在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地方發動他新一波不按牌理出牌的「創意攻勢」。因此，他出手搧了中國一巴掌，橫擋在路中間不讓中國實現它「中國製造2025」的大戰略；又氣呼呼地和現任美聯儲主席包威爾吵架，強烈要求美聯儲放慢加息步調以便享受弱勢美元帶來的出口刺激優勢；在屠殺異議記者的事情上又義氣相挺他的中東好夥伴沙烏地阿拉伯，以便換取沙烏地阿拉伯對低油價的支持，好享受成本下降與大宗商品價格下跌所帶來的經濟利益。

為了討好國內的軍工複合體，川普佛心的送了一份份軍火訂單的大禮；為了讓「美國再次偉大」，川普興高采烈地發布了他的減稅政策；又為了安撫金融業者，他聲色俱厲的打破政治默契干預美聯儲的加息進程。而川普呢，他是不會考慮美國目前21.7兆美元的巨額債務要怎麼解決的，就算預算辦公室的官員火急燎燎的把經濟學家們的專業建議放在總統辦公室的桌上，川普大概也就會捂起耳朵，我不聽我不聽。

川普政府從在墨西哥邊境蓋牆，大力加強軍火工業的發展，到減稅，全部都要花錢。這些，全部都得從擴大財政支出下手，也就是必須繼續推高舉債上限，繼續增發國債，繼續榨乾美國經濟的新鮮血液。

總而言之因果關係就是如此，一步錯，接著就是步步錯，步步驚心，直到一腳踩空掉入深淵為止。

香港電影《無間道》的名字取自佛經裡「無間地獄」一詞，意思就是永恆的受苦，永恆的在痛苦裡輪迴。而川普如今從一屆商界梟雄變成堂堂地45任美國總統，因為選前和俄羅斯曖昧不清的關係，導致其必須不斷地在國際上釋放煙幕彈來迷惑媒體，迷惑人民，甚至迷惑自己。而他最大的一顆煙霧彈，就是中美貿易戰。他指責中國造成了中美之間3000億美元的貿易逆差，對美國「不公平」。而事實，真的是如此嗎？而美國，真的能夠打贏中美貿易戰嗎？

首先，要了解中美貿易戰的輸贏，就必須先幫美國稍微把脈，做一些金融與經濟上的診斷。

既然如此，有一個很重要的指標就出現了，它就是美國的房貸利率和新房銷售折年數。

追蹤近期的經濟資料可以發現，美國經濟確實開始發生了一些變化。不同於2017年的蒸蒸日上好不開心，今年三季度後不少經濟指標有所放緩。美國製造業PMI指數從8月61%的高位回落，而耐用品新訂單同比也在三季度開始從8%以上回落到10月的4.5%，預示著私人部門投資擴張的步伐或將放緩。而隨著利率上升，今年以來美國新建住房銷售持續回落，意味著私人住宅投資或也有所降溫。

雖然近兩年美國經濟狀態處於高增長，低通膨的歡樂氛圍當中，而且與90年代頗為相似，但造成經濟起飛的核心因素卻不同。90年代的時候，前任美聯儲主席葉倫將其描述為“令人驚豔的十年（The Fabulous Decade）”，並總結了三個重要的歷史原因：

但是，現在的世界不一樣了。反正，當年是因為正好趕上蘇聯崩潰，很多蘇聯的優良資產都跌穿了地板價，許許多多的「投資好手」(或者說金融禿鷹們)一哄而上衝進去剪羊毛，抄底，搜刮資產，當然是一樁美事。但是，這個金髮姑娘傳奇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的，這個倒楣鬼就是俄羅斯。而換個角度想，如今的中國能夠被美國打崩潰嗎？中國真的能夠成為下一頭要被美國大剪羊毛的羊嗎？

雖然中國目前的債務問題讓中央領導階層非常的壓力山大，但是，中國的外匯儲備可比當年的蘇聯強大的多。連如今只有5000億美元當作外匯儲備的俄羅斯都沒有在美國發動的能源戰爭當中崩潰了，手握超過3兆美元外匯儲備的中國會如此輕易的崩潰嗎？那些美國的學者或許就有些一廂情願了。

因此，我們並不能隨便認為當前美國歡樂的經濟狀態將持續，這與90年代宏觀與政策環境並不可比，因為：

因此，從資料來看，不論是實際的薪資、通膨水準還是長期國債中隱含的通膨風險，均在近一年明顯的上升。

再者，美國政府部門的槓桿倍率正在用叫人吃驚的速度放大，而民間的槓桿率卻在下降。這是什麼意思？這就代表了民間嗅不到投資機會，所以美國的資本派對是沒有邀請實體經濟共襄盛舉的。

經過這些比較，川普所領導的美國真的有底氣打贏中國嗎？這是一個大大的問號。

其實川普想要的無非一項驚世駭俗的成就，就是讓習近平領導的中國政府在他在任期間乖乖的，服服貼貼的，卑躬屈膝的當一個經濟發達的提款機。美國盡可能的從中國賺取利益，而中國想要平等的國際地位？想都別想。你就是一個包精美的提款機而已。

當然，這其中也有一些中國自己的因素，因為習近平的「中國夢」實在太囂張了。不但用一帶一路以及亞投行大玩殖民主義和帝國主義，還罔顧人權，竊取他國商業機密，放縱國內民族主義情緒高漲，打壓伊斯蘭文明，還在南海填海造陸填得不亦樂乎。

就算川普不動手，下一任的美國總統還是會代替月亮懲罰你的。

所以，筆者認為，這是一場比誰做的最爛的遊戲。究竟是川普先把自己美國的經濟玩死，還是習近平先被國際社會譴責的口水淹沒，活下來的人就有可能接著主導這個世界的單極格局，進而，為自己的國民爭取「爭存空間」，以利長期發展。

當然，在一旁燭岸觀火的歐盟也通樣在布一個自己的局。雖然也被川普揮來的拳頭不小心揍了一下，但從他們和俄羅斯眉來眼去可以知道，美國一家說的算的時代真的一去不復返了。

至於美國是否跑得贏這場經濟馬拉松，或許大家都已經很清楚，只是沒人願意明說而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