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他方-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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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跳躍
這幾天,因為納許即將離開,我和他都沒去排工,整天在速食店、圖書館閒晃,在港口廣場席地喝酒。莉雅回去家裡盥洗了幾次;替換衣物、偷拿些零錢、吃食。我想她這樣的行為總有些甚麼意義才對。山姆一樣蹲坐在騎樓、地下道、天橋上,面前放一個破紙碗,不停地對眼前飄過的梨子、蘋果點頭;而他在夜晚收工時,仍然會帶些酒菜回來。
這一樣是雞和兔的關係。無論裡面、外面都是雞兔同籠;不同的是,籠子的大小罷了。「裡面和外面,不過是從一處小地方,移到一處大地方!」這句話從我腦中原本收音不清的電波,清楚變成了搖滾嘶吼聲。山姆用乞討來的銅板換成酒菜,酒菜換來廢棄車站裡七八個朋友的接納與友誼。如同我在裡面,因為沒有家人朋友探望以及金錢的支持,所以我幫屬雞的清洗內衣褲、囚服,也多擔負一些原應均分的清掃、洗碗工作,藉此換來一丁點的日常生活用品,以及融入團體的某種「被需求者」的身分。我瞭解,這不只是勞力付出與收穫的關係,更多的是貼上兔子圖案的服務標籤,讓雞的尖爪利喙,不會撲到我身上。
馬克思某部分是對的,階級鬥爭是資本主義主要特徵。資本主義的鬥爭,美其名標榜自由競爭,但這樣的競爭必然無可避免的造成金字塔型社會階級結構;因此「永遠」會有最低層的一群;若不是你,就是我或他。馬克斯把這最底層的一群定義為「無產階級」,而且認為資本主義最終會被無產階級推翻。他雖然一眼望穿數千年人類歷史的進程,然而因為他從不曾真正生活在底層,所以他永遠不會了解無產階內部,也必然存在權力鬥爭與矛盾。他的共產概念註定將以文字的形式,靜靜埋葬在非線性歷史的洪流裡。
社會階級流動對老殘窮的人而言,是奢侈的。納許有條件脫離最底層,是因為年輕壯碩。莉雅只要肯回家,立即就解決露宿街頭問題。山姆因為瘸腿,加上沒有學歷背景以及家庭支持,除了中彩券,這輩子是不用多想了……但對我而言,階級流動是完全不必要的,我對「活著」沒有任何企圖心。如果真有甚麼值得我希望,或是我有一個願望能實現,我會對上帝許願:「請讓那港口巨大的遊輪沉沒吧……」藉著祂的許可,我在圖書館裡撿了幾張紙,向周遭的人討了一支筆,為這些街頭的朋友們,寫了幾首詩。然後在廢棄車站的角落裡點火燒了它,和著口中的酒吞下灰燼,讓身上沁骨的寒意立即止痛,讓那些美麗的詩句成為我身體的一部分、成為我自己;或是成為與上帝連結的一絲線索。
我優遊在城市陰暗潮濕的角落孑然一身,身無長物。口袋裡剩下的勞作金早晚會用完,不過那一點都不重要。我只是一條狗,要金錢幹甚麼呢?我有解決吃食、飲水、盥洗、性需求的方法,有大量的、免費的文字圖書讓我思索,我非常滿意這樣的生活。我像一隻大跳蚤,寄生在資本主義過度消費後,大量落下的肉屑殘渣裡,在資本主義的豐饒羊角的垃圾堆中,優雅地欣賞這個港口城市永無止歇的日昇日落與月色雲霧,而非焦躁不安的跳躍、汲汲營取那些毫無意義的擁有。人,怎能夠擁有甚麼呢?忘了是誰說的:「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盡,用之不竭……」所有的存在,不過是光影的投射。我們相信電影,它自然就會成真;但事實不過是一台投影機器,將光線投射到布幕,然後由布幕上的光影,組合成一個又一個我們信以為真的人物、故事。
納許離開前一晚,我和莉雅、納許、山姆,四個人找個便宜小攤子叫了幾個小菜,買幾瓶米酒,算是為他餞行;因為怕麻煩,我沒多找其他朋友。吃吃喝喝中,莉雅一如既往喝醉了,和納許在小攤子大聲爭執。莉雅希望納許不要離開,納許希望莉雅跟著他到另一個城市過新生活……這是一條繩索兩端的拉扯,如果繩索過於脆弱,很快的就會斷裂。納許帶著酒意:「為甚麼不去?那裡有宿舍,有穩定的工作賺錢,有休假,我為甚麼不去!每天睡在車站很好嗎!妳不跟我去,就滾回家!」他的音量非常大,像是怒潮拍打著海岸,一波波轟隆隆的聲音在耳邊乍響。小攤子老闆出來關心,我幫著解釋幾句,老闆很客氣的要我們小聲一點,不要打擾到別的客人。但他的話才說完,莉雅就依著喝醉的往例,不顧老闆的警告,用更大的音量,拉高八度音嘶吼:「我為甚麼要跟你去!我的家在這裡!你到外地工作就一定穩定嗎!我如果和家裡說一聲,說不定就可以帶你回家住!」其實我知道莉雅不去的原因;是因為她只是暫時負氣離家,她只要對家裡低頭,隨時可以回家。她話一說完,老闆就真的受不了,出來鄭重警告:「再吵就離開!」我允諾老闆後,三個人就陷入莫名的寂靜裡,各自喝各自的酒,想著自己的心事……而山姆始終不發一語地大吃大喝,毫不在乎。
十二年前她對我說:「我要離開了……和他一起……」,現在納許和莉雅則是兩個人「都不想離開」。「人生而自由,卻無處不在枷鎖中……裡面和外面,不過是從一處小地方移到一處大地方……」這些聲音,一句句在我腦袋中混雜迴響不停,並以電吉它overdrive破音效果嗡鳴不止。我忍不住遮住兩耳,卻因頭顱共鳴讓我聽得更加清楚。我清楚聽見十二年前她動脈嘶嘶噴鳴的血液,揮灑在純白的牆上……聽見遠方的嘶吼、掙扎、哀嚎的迴音,一波波塞進我的耳裡。我猛然拿起桌上的酒,一口喝完剩下的大半瓶,想把這些無法忍受的噪音用酒精淹沒。但我錯了,酒精真實的身份,是一台真空管擴大機,持續放大我腦中的聲音……直到我醒悟後,趕快灌下另一瓶酒,擴大機才因短路而啞然了。時間以非線性的旋繞方式讓我暈眩、嘔吐……酒精也是。之後,我連誰付的帳,怎麼回到廢棄車站,怎麼鋪好紙箱都不記得……
睡到半夜時我醒了。頭痛欲裂、視線模糊。點了根菸,搖搖晃晃起身,往不遠處的公共廁所走去。接近公廁時,我看見莉雅獨自一個人,蹲在無人的女廁門口。她見到我,便起身過來拿走我手上的菸,將胸部貼著我的身子,帶著醉意輕聲對我說:「你要不要?」說完便看向公廁。我還在暈眩、嘔吐的狀態中,問:「甚麼?」她沒接話,伸手就摸向我的下體。我下意識撥開了她的手,獨自一個人走進男廁,沒理會她。但莉雅跟在我身後也快步進了男廁,隨即擋在我面前,一件一件脫下她身上的衣物,並將胸罩拋向我。一絲不掛的瘦弱蒼白,赤裸的身軀呈現在我的眼前。她說:「我跟著你……」我沒接話,繞過她走向便斗。直到尿完後轉身離開公廁前,我突然醒悟了甚麼,回頭對愕然的莉雅說:「妳把衣服穿好吧……」我知道街頭生活,各有各的求生方式,她正在尋找另一張保護標籤;用她的「身體」或所謂的「愛」來交換……
在這個花花世界裡,所有現在、未來的現象或想像,相對於永恆來說,其實都不足為奇。若說這裡面有甚麼值得記憶的,我想也僅有「愛」,與隨之伴生而來的矛盾、衝突與和解。我們集體做著天堂裡愛的美夢,在恍惚中用僵直的身軀,發出無意識的呢喃與嘶吼,在驚悚的氛圍裡,燃起與悲哀共生的地獄之火。熱烈的火焰炙燒著靈魂,痛與撫慰並存,我們藉由著彼此撕裂與嚙咬,有著愛的傳統;在愛裡,我們成為集體,成為不再孤單。
但「人生而孤獨」是逃避不了的宿命,在這樣逼近的檢視中,「愛」不過是「孤獨」的「假性解決」,是「孤獨」的「暫時替代品」;於是,我終於瞭解愛的侷限,也瞭解了孤獨的必然。然而,愛雖然本質如此不堪,但沒有愛的世界卻更荒涼、更死寂…所以,我們會原諒自己在愛的矛盾、衝突,與殘忍的血腥裡所得到的暫時麻痺、解放與出口,但或許……在某個不可預知的片刻,我們得以跳脫時、空與角色的三重束縛之繭,我們得以從上帝的視角窺見一絲絲的真理;看到「愛」做為一種雙面刃的力量。
從我離開莉雅的那一個剎那,我彷彿懂得身為人的孤獨天命,懂得不再以愛之名行事,懂得在放開緊握的愛之後,與孤獨和悲傷共處……而不是緊緊高舉愛的旗幟,沉醉在永無清明的無間煉獄中。我似乎開始懂得,在孤獨中歡笑與歌唱,把握每一次,隔著遙遠山頭唱和歌曲的機會。懂得找著氣味相同的傷者,彼此舔舐傷痕,懂得被傷害的苦痛;懂得遠離以愛之名的殘忍,懂得十二年前那幅蒼白抽象畫作……
離開莉雅後,我往曖昧霓虹黯巷前去找天使。幽長黯巷依然是下體裸露的男男女女,攬客聲、呻吟聲、吸菸聲……脂粉味、香水味、費洛蒙味……我來這樣吵雜的地方是想找到一點寧靜。不遠處看見裸露下體的天使正與裸露下體的男人走入二坪大的房間,我靜靜地在門前座椅上等著。抽完第三根菸,男人離去後,天使出現在我的眼前。她笑著走近對我說:「進來吧……」說完便拉著我的手起身。
依然是約莫二坪大無窗的房間,單人彈簧床、粉紅色斑駁床單、床邊矮櫃、昏暗的檯燈、小型鬧鐘、一包衛生紙、無蓋小垃圾桶、水盆。垃圾桶內使用過的幾張衛生紙與保險套、牆上的分離式空調……熟悉的場景;我和天使牽著手。
天使轉頭微笑看著我說:「你先等一下,我去裝熱水。一下子就回來了。」說完後走近床旁,彎腰拿起水盆。這時候我對天使開口:「不用了,我只想要和妳聊聊天,錢照算可以嗎?」她訝異的看著我問:「你不做?聊天?為甚麼?」我沒回答,自行坐在彈簧床上,示意她也坐下,接著提醒她把燈光弄得更昏暗些,把鬧鐘壓鈕計時。
我靜靜地從過去的工作開始說起,以及十幾年前如何認識她,如何和她共同生活,直到她說:「我要離開了……和他一起……」然後我緩步走向廚房……接著遠方的嘶吼、掙扎、哀嚎的迴音一波波塞進我的耳裡……我剁下了她的頭顱,然後用弓刺入臟腑後蹲坐在街頭。不知道為甚麼,天使聽到這裡時表情雖然蒼白,卻沒有甚麼恐懼,然後鬧鐘響起了。我緩緩說:「加節,錢照算……抽菸嗎?」天使點點頭。我點著兩根菸,遞給她一根後,她轉身把鬧鐘壓鈕再次計時。我接著說起泛黃碎裂的報紙上油墨刻印著:「冷血斷頸,又一情殺」,說起這個港口城市的故鄉和家人,說起醫院、判決、雞兔籠裡的故事,說起卡謬的石頭、盧梭的枷鎖、海明威那條大魚、第歐根尼和遮住陽光的巨大豪華遊輪……一根菸抽完又點了一根,然後鬧鐘響起了,我繼續要她加節,錢照算。天使對我說:「你這樣子錢夠嗎?」我直接掏出所有剩下的勞作金遞給她:「這樣夠嗎?」她點點頭:「很夠了……」然後將錢還給我,再次轉身讓鬧鐘計時。
我繼續說這幾個月的街頭生活,說起納許、莉雅、山姆和其他幾位街頭的朋友,說起我的「沒有他方」……就這樣,二個小時過了。這兩個小時,她除了靜靜聽我說話,就是陪我抽菸以及轉身讓鬧鐘計時……時間以非線性的圓圈,創造出前行的錯覺,我瞭解,其實這個宇宙原無前後左右;一切都是因為有了自我。重力、時光,空間,是物理現象……前後左右、過去現在未來, 是自我意識的座標 ……原來,我們這麼害怕消失;這麼害怕虛無……就連今晚和天使的兩小時也是。
離開前,天使免費奉送我十五分鐘的肩頸按摩,她說不用計時付錢。末了,她牽著我的手送我出門,一如往常的她說:「漢威,下次記得再來找我……」接著多說了幾句:「朋友都叫我『鴿子』,安琪拉只是工作時告訴客人的稱呼……」我向她點點頭:「好……鴿子小姐,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會再來找妳……」緩緩轉身離去時,我的腦袋裡響起一片寧靜,不知是哪本書的聲音對我緩緩地說:
我無法證明我活著;除非我死去。但是當我死去時,我又該如何證明活著?也許生死不是問題,問題在我們是什麼樣的狀態存在。是一片枯黃飄落的葉子?還是物質三態?總不會是深埋在土裡的聲音,或僅止於質能互換吧!我不知道;沒有人知道。沒有人知道,是不是就沒有了答案?我還是不知道。魚不知道活在水裡,飛翔的鳥不知為何飛翔,雲朵不知道會為川河大海落下雨滴,我永遠無法理解這些奧秘。除非我不存在……
這些聲音在我腦中反覆迴響,但我瞭解這些問題不過是老狗在夕陽下追著尾巴的無解把戲;而我,正緩步走出蒼茫虛無的霓虹黯巷。我莫名地舉起手,在空氣中隨手寫下一首短詩送給鴿子小姐,我想我的舉止,一定像是一個精神有問題的人,不過無所謂,一點都不重要。
【野 · 鴿子】
妳不野,也不是沒有家
喧囂吃人的天橋,僵挺穿天的鋼骨
灰藍羽翼,包覆人心陰鬱罅隙
舉臂躍下,我同妳巡弋城市的優雅
回到廢棄車站時,朋友都醒了。唯獨莉雅不在納許身邊。我和納許在速食店、圖書館閒晃到中午便送他去坐車。他終於脫離了他一心想脫離的街頭,站在一個可能的中產階級起點的時刻,火車到了。幾個朋友三三兩兩前來送行,莉雅沒來。沒人提起她,我知道她終於離開街頭回家了。我將身上剩下的幾千塊錢拿出一些,私下塞給納許,他沒多說甚麼就收下了。然後我們擁抱,不知道再次相見的時刻會是在那一個圈圈裡。幾個月的相處沒有遺憾,也沒有爭執與抱怨。很好……我和周遭的朋友們完全一樣了,再也不是曾經的兔子,或更早之前的中產階級……六百CC的米酒,十九度的酒精,二十七塊錢就是一場歡宴。酒後,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情緒、故事,都有自己所認知的是非對錯。納許是我的朋友,不是因為A原因或B原因;完全是因為他對我的關照。他是我的老師,一步一步帶我走過這一遭……在街頭、路邊、天橋、地下道、在排隊領餐盒的庇護站、在店家的白眼裡,在海港城市多蚊蟲的夜晚……現在他離開了,我會在街頭活得很好;只要那艘豪華巨大的遊輪不要遮住我的陽光。
送走了納許,我買了兩瓶酒用飲料罐裝好後,退瓶四塊錢。我在街頭巷尾閒晃,沒忘了去庇護站、教會領吃食、沒忘了到圖書館睡覺、看書、寫字。我蹲坐在路旁喝酒,街頭的行人來來往往,衣著從短袖T恤換成襯衫、外套、大衣、圍巾……我抬頭一看,車站上的巨大電子溫度計看板,不知道甚麼時候顯示著攝氏十二度。我的面前也不知道甚麼時候放了一只破紙碗;碗內還有些許銅板。好心的路人將回收的大衣送給我,我收下後心裡很感謝。冬天和夏天在街頭生活的方式是完全不一樣的。我開始學習保暖,學習躲避風雨,學習在沒有吸血蚊蟲嗡鳴的夜晚蜷縮入眠。
在街頭我遇見莉雅兩次。她依然蒼白,但體態豐腴了些。她的穿著像是往來的行人……我的意思是,她把自己用五彩的美麗紙張包裝成盒子,而且在盒子繫上緞帶材質的高級蝴蝶結,像是隨時會乘著風,翩翩飛起的梨子或蘋果。她沒和我打招呼,我想是因為身旁有一位衣著乾淨的男人,所以我也沒和她打招呼。我們就這樣擦肩而過,連目光都沒交會。很好,她終於做她想做的自己;就像我終於做我想做的自己一樣。但令我意外的是鴿子小姐,居然偶爾會到廢棄車站來和我聊幾句,要掏錢給我,我拒絕。我對鴿子小姐說:「我過得很好,這些錢都是不需要的。」幾次之後,她就沒出現了。不過,這都不重要,我該說的、想說的,都在那晚付出八千塊錢後說完了。原來她不是天使,是凡間有家的、自由的鴿子。我依然會想像她裸裎的胴體,會想像她的香水味和脂粉味,從那些味道裡,我知道鴿子小姐也有自己巨大的故事,但我已經不想去瞭解,這世上誰的背後沒有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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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現實、魔幻寫實、奇幻風格~在1000字內寫出一個一個的故事。 3分鐘,你會有30分鐘的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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