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筑穎進站之前,看著汪志青,兩隻眼睛在志青的瞳孔裡,像要施予什麼魔法,瞪出一朵花還是一隻鳥,汪志青問她:
「幹嘛?」
「親一下嘛」
「這又是幹嘛?」
「抱一下嘛」
「沒感覺幹嘛抱?」
汪志青笑著說,還是抱了眼前這個穿著白色小洋裝,和自己玩了三天,在床上用了十幾種姿勢做過,感覺一切美好似夢,最後卻用純真的笑容和自己說「我沒有感覺,不過你開心比較重要」的女孩。
此時汪志青心裡滋味無比複雜,因為之前上過的女人都說他好,說汪志青是唯一能讓自己高潮的男人,汪志青曾謙虛的說自己是在床上做口碑,語氣透露出不少自豪。在他與陳筑穎見面之前,他們在網路上聊了兩個月,陳筑穎常感嘆自己沒有性高潮的經驗,汪志青說如果有一天能幫她服務是一種榮幸。
但在床上,陳筑穎第一次讓汪志青體會什麼叫「受挫」,當他還是處男的時候曾聽朋友說金門的八三夭室傳說,妓女能在床上打毛線,當時他對這件事情非常驚訝,心想這麼刺激的事情,漫畫雜誌裡翻來覆去的場景怎麼可能,太衝突了這個畫面。但陳筑穎的確能在和他結合時,與他高談明天去哪裡早餐吃什麼及注意他的眼睛有沒有長針眼。
汪志青搞不懂,究竟是自己的自信太問題,陳筑穎太挑剔,還是前女友們對他太過仁慈。汪志青無法忘記,跟陳筑穎說這個打毛線的故事時,陳筑穎在機車後座笑的像一個瘋子,陳筑穎一直笑一直笑,在忠孝東路上,她大聲地說「我下次要帶鉤針和書,現場示範給你看,原來⋯我⋯有⋯妓女⋯的特質!!!哈哈哈哈哈哈哈⋯」
陳筑穎真的很愛笑,汪志青用柔道術把她摔在床上時她也在笑,抱緊她的時候她也在笑,和她說她是個自私的女人把水喝光光都沒留給別人的時候她也在笑,陳筑穎笑的時候兩眼會瞇起來看不到,眉月形的眼睛和汪志青一模一樣,就是這樣的一雙眼睛,讓汪志青無法忘記。約會時,陳筑穎喜歡挽著汪志青的手,讓自己貼在汪志青身上,汪志青說這樣他的手肘會碰到陳筑穎的胸部,是在吃豆腐,陳筑穎不以為然說只有手掌刻意抓才算數「不然怎麼會叫鹹豬手?」。
這次要離開時,陳筑穎又再次把汪志青的手抓到自己的胸口問
「我們下次什麼時候見面?」
「這要問你吧?」汪志青回答。
「你回去後可能就寄信來說『對不起,太陽太曬而你不開車,路途太遠而機車座椅太硬,床戲太多而你不舉,口碑說的很好而只有十公分又不硬,請吃飯又不讓人吃最後一口,我想我們真的不適合。』」
陳筑穎聽了汪志青的幻想,又咯咯咯地笑的像個瘋子。
「你怎麼可以這麼沒有安全感,可是我愛你,我愛你就好,那些都不重要。」
「沒關係啦,你不用愛的這麼委屈。」
「怎麼會!」
「你會說可是、但是、這樣就好、沒有關係,表示前面講的都是事實,你也重視,既然你重視,我怎麼能不在乎,你何必受苦受罪呢?」
「那你想要我怎麼講嘛?」
「你可以說:我覺得你超大的」
汪志青說完,自己笑了出來。
是不自覺的嘆息,還是自嘲,汪志青說話的方式常常讓陳筑穎摸不清。新買了皮帶就說是新買的,為什麼非要說「你都不關心我,沒注意到是新的還是舊的,新的你看不出來嗎?」,或是聽漏了一句話就說「我現在說話都被當耳邊風了嗎?沒關係啦,你好就好,別人都管他去死。」,陳筑穎知道汪志青說這些話並不是真的在罵他,但她也不想把這個當成玩笑話,她很認真在想汪志青為何這麼常曲解對方的無心之過,是他太嚴格了嗎?的確,汪志青的個性內斂又自律,也時常想到對方,所以總是在對方沒有想到自己時,感到失落,但是這些話脫口說出時,雖然是用七分戲謔的語氣,但還是讓人相當不舒服,因為陳筑穎不是故意的,有時候她只是隨口說說,卻被汪志青放大檢視,讓她不禁想自己要如何回應才能讓彼此舒坦一些。
回到車站,面對汪志青的感嘆,陳筑穎想,自己到底要說「哎呀這不是重點你舒服就好啦!」還是「沒有啦我剛開完笑的其實你超大的!」,最後她說:
「我覺得沒有人比得上你。」
說完,她踮起腳尖,吻了汪志青。
汪志青的眼睛瞇起來,很享受的樣子,陳筑穎想,下次汪志青再碎念時,她都要用這招叫他閉嘴。
陳筑穎進站後,回頭看了看票閘,汪志青還站在那裡。陳筑穎也舉起拿著車票的右手,揮了揮,汪志青也舉起手,揮一揮。這麼遠的距離,汪志青看得到自己的淚嗎?他會不會笑陳筑穎的眼淚太假,如同她的笑?他會不會回去時寫信來說『天氣太熱你又堅持出門,時間太趕你又仍要遠遊,只有機車而你又嫌屁股酸,路邊攤或百貨公司在你眼裡似乎都不夠好吃,不好吃而你又把最後一口吃掉,最重要的是,你把我的手拉過去又說我變態,你爬上來又不夠濕,你說幻想強暴劇情又氣我粗暴,你說想要高潮,卻,又,說,我,的,太,小。我想我們真的不適合』
陳筑穎怕汪志青拒絕自己,汪志青準備好接受所有女人的拒絕,陳筑穎的身影消失後,汪志青立刻拿出手機看看陳筑穎有沒有傳訊息來,但陳筑穎是靠在椅子上喘息和平衡情緒。隔天陳筑穎翻著信箱刷新又刷新企圖攔截寄信的郵差,但汪志青是在想如果表錯情讓對方會錯意那可遺憾。
終於在下午時手機傳出「叮咚」訊息提示音,原來故事還繼續著嗎?
倆人看著手機,一起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