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過席慕容的名字,但從不知道是個女子,也不知道故鄉在大漠,鄉愁只能透過文字,描寫愛情好像寂幽,但卻又那麼深刻地懷念著時間,既是神、也是木、是花是草,也是河流。看著現代詩的不知所云,萬事萬物似乎一定要牽上與「性」的關係,做愛明晃晃地放在文字裡,深怕別人不知道前衛似的,老派浪漫都已變成破廉恥的競賽。
原先不懂詩,但也無法說看過就能懂,甚至「詩」要怎麼懂我覺得或許還有待商量,與友人閒談,詩與歌似乎無甚分別,恰巧拿起了席慕容的這詩集,字句間帶著韻律,說著愛情、也說著回憶,覺得好美,每閱過一篇詩,總還留著詞句的餘韻,好美。只想抄錄幾首觸動到我的詩詞,讓美的事物能讓更多人賞析。
《七里香》
溪水急著要流向海洋
浪潮卻渴望重回土地
在綠樹白花的籬前
曾那樣輕易地揮手道別
而滄桑的二十年後
我們的魂魄卻夜夜歸來
微風拂過時
便化作滿園的郁香
《一棵開花的樹》
如何讓你遇見我
在我最美麗的時刻 為這
我已在佛前 求了五百年
求祂讓我們結一段塵緣
佛於是把我化作一棵樹
長在你必經的路旁
陽光下慎重地開滿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當你走近 請你細聽
那顫抖的葉是我等待的熱情
而當你終於無視地走過
在你身後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
是我凋零的心
《祈禱詞》
我知道這世界不是絕對的好
我也知道它有離別 有衰老
然而我只有一次的機會
上主啊 請俯聽我的祈禱
請給我一個長長的夏季
給我一段無瑕的回憶
給我一顆溫柔的心
給我一份潔白的戀情
我只能來這世上一次 所以
請再給我一個美麗的名字
好讓他能在夜裏低喚我
在奔馳的歲月裏
永遠記得我們曾經相愛的事
《渡口》
讓我與你握別
再輕輕抽出我的手
知道思念從此生根
浮雲白日 山川莊嚴溫柔
讓我與你握別
再輕輕抽出我的手
華年從此停頓
熱淚在心中匯成河流
是那樣萬般無奈的凝視
渡口旁找不到一朵可以相送的花
就把祝福別在襟上吧
而明日
明日又隔天涯
《流浪者之歌》
在異鄉的曠野
我是一滴悔恨的融雪
投入山澗再透入溪河
流過平原再流過大湖
換得的是寂寞的歲月
在這幾千里冰封的國度
總想起那些開在南方的扶桑
那一個下午又一個下午的
金色陽光
想起那被我虛擲了的少年時
為什麼不對那個圓臉愛笑的女孩
說出我心裏的那一個字
而今日的我是一滴悔恨的融雪
在流浪的盡頭化作千尋瀑布
從痛苦撕裂的胸中發出吼聲
向南方呼喚
呼喚啊
我那失去的愛人
《抉擇》
假如我來是上一遭
只為與你相聚一次
只為了億萬年光裏的那一剎那
一剎那裏所有的甜蜜與悲悽
那麼 就讓一切該發生的
都在瞬間出現
讓我俯首感謝所有星球的相助
讓我與你相遇
與你別離
完成了上帝所作的一首詩
然後 再緩緩地老去
《悲歌》
今生將不再見你
只為 再見的
已不是你
心中的你已永不再現
再現的
只是些滄桑的
日月和流年
《戲子》
請不要相信我的美麗
也不要相信我的愛情
在塗滿了油彩的面容之下
我有的是顆戲子的心
所以 請千萬不要
不要把我的悲哀當真
也別隨著我的表演心碎
親愛的朋友 今生今世
我只是個戲子
永遠在別人的故事裏
流著自己的淚
《送別》
不是所有的夢 都來得及實現
不是所有的話 都來得及告訴你
疚恨總要深植在離別後的心中
儘管 他們說
世間種種最後終必成空
我並不是立意要錯過
可是 我一直都在這樣做
錯過那花滿枝椏的昨日 又要
錯過今朝
今朝仍要重複那相同的別離
餘生將成陌路 一去千里
在暮靄裏像你深深俯首 請
為我珍重 僅管 他們說
世間種種最後終必 終必成空
《讓步》
只要 在我眸中
曾有妳芬芳的夏日
在我心中
永存一首真摯的詩
那麼
就這樣憂傷以終老
也沒有什麼不好
《焚》
終於使得你
不再愛我
終於 與你永別
重回我原始的寂寞
沒料到的是
相逢之前的清純
已無處可尋
而在我心中
你變成了一把永遠燃燒著的
野火
《鄉愁》
故鄉的歌是一支清遠的笛
總在有月亮的晚上響起
故鄉的面貌卻是一種模糊的悵惘
彷彿霧裏的揮手別離
離別後
鄉愁是一棵沒有年輪的樹
永不老去
《狂風沙》
封殺的來處有一個名字
父親說兒啊那就是你的故鄉
長城外草原千里萬里
母親說兒子名字只有一個記憶
風沙起時 鄉心就起
風沙落時 鄉心卻無處停息
尋覓的雲啊流浪的鷹
我的揮手不只是為了呼喚
請讓我與你們為侶 劃遍長空
飛向那歷歷的關山
一個從沒見過的地方竟是故鄉
所有的知識只有一個名字
在灰暗的城市裏我找不到方向
父親啊母親
那名字是我心中的刺
《時光的河流》—誰說我們必須老去,必須分離
可是 我至愛的
你沒有聽見嗎
是什麼從我們的床前
悄悄地流過
將我驚起
黑髮在雪白的枕上
你年輕強壯的身軀
安然地熟睡在我身旁
窗內你是我終生的伴侶
窗外 月明星稀
啊 我至愛的 此刻
從我們床前流過的
是時光的河嗎
還是 只是暗夜裏
我的惡夢 我的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