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週俱樂部離開火塘上山砍草,現在回到火塘與大家重聚,且讓我們來談原運過程中的一大難題——溝通。
讓我們從
前兩天為大家報導過的事件說起。此事發生在南非開普敦,當地的
庫庫人(
Khoekhoen)和
桑人(
San)面對來自 Amazon 的開發威脅。美國零售巨人要在庫庫與桑的土地上建造他們的非洲總部,開發面積廣達七萬平方公尺。面對原住民的抗議,開發商同意建造一座文化中心,未來交由原住民團體運作,獲得一部分原住民的接受和支持,但也有一部分原住民不因此樂於接受開發計畫。
可能有些人會狐疑,為什麼總是有原住民不能接受折衷方案?原住民會不會是為了反對而反對?
我們當然不敢擔保這世界上沒有為反對而反對的原住民,但原住民面對多數提議往往持續反對,主要因為對方(政府、企業、個人等)的提議儘管善意,卻是立足於錯誤基礎的善意,偏偏這一點又很難被界說清楚,因為牽涉到的是很根本的認知問題。
上述案例中的開發商得悉 Amazon 預定建地是庫庫人和桑人的重要文化遺產(他們的祖先曾於十六世紀在此抵擋入侵的葡萄牙人),於是從自己的文化角度出發,設想出一個「兩全其美之道」,既維持 Amazon 的建案,又以紀念館、文化中心之類的功能建築來保全庫庫人與桑人的過去。
這表面上「兩全」的做法之所以受到一部分庫庫人和桑人的持續反對,是因為文化中心、紀念館之類的場所,不是庫庫人和桑人經驗過去的方法,且這一點在原住民族的世界堪稱放諸四海而皆準。舉台灣的例子,如果排灣族和魯凱族說,大武山是他們的文化與信仰中心,大意就是他們不能允許任何人去開發大武山。開發商不能一相情願的認為開發的破壞行為可以藉著建立一個交由族人營運的文化館場來彌補。
類似的案例我們之前也談到過,例如科學界在夏威夷白山興建許多天文設施,
導致原住民的抗爭和對峙,因為原住民只能接受白山以白山向來的姿態繼續存在,如果不是這樣的姿態,今天的原住民與過去的連結就被破壞了。
地景與環境態樣的本身就是過去的載體,是現在與過去之間的橋樑,就和記憶的傳承只能發生在活人與活人之間一樣。書寫不能取代口傳。
我們當代科學性的認知體系講究客觀,認為事物有其本質,因此人的記憶可以被貯存在博物館、檔案館、文化中心裡。但原住民作為口述文化的成員,是從活人口中聽見過往,走入實境體會過往,現代知識體系自認的客觀中立等一切價值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實踐。活過前人所活過,這就是傳承,這個經歷叫做人生,代代相承以後,被外來者觀察到,稱之為文化。
或許有人會說:好吧,我了解這個文化差異了,但如此一來豈不等於原住民的土地都不能動、不能開發了嗎?
關於這一點,解答倒也很簡單:是的,因為我們誰也沒有權利開發他人的土地,也不該好意思認為自己有權開發由他人手中強奪而來的土地。
原獨語錄 020|活在城市的藤心一樣又野又苦,也不會長在花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