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我BERSERK電影版!舊鷹之團男二Griffith、男主Guts和女主Casca
我心目中獨一無二的漫畫神作《BERSERK》(台版翻譯《烙印勇士》、港版翻譯《烙印戰士》),作者三浦建太郎在今年5月6日因急性主動脈剝離去世,得年54歲,訃聞在5月20日由白泉社公開。
很巧合的是,我這些年來盡量不提的前東家沃草在5月20日也有新聞,沃草第二任執行長林祖儀被股東控訴掏空公司和違法貸款等等,此事與三浦老師的訃聞同一時間抵達,我的私人訊息一直響,朋友與同溫層都知道我關注什麼,十分感謝。
▵新聞前情提要
這回沃草訴訟的具體細節我不知道,也和我沒有關係,不知道的事情只能留待司法釐清,但心情上還是很感慨,畢竟我八年前參與過整個創業過程直到六年前離開。同一間公司前後兩任執行長都被控在財務操守上出問題,除了檢討個人,也代表有些六或八年前應該改革的事情沒有進展--
政治的理想是群眾參與、去中心化,但代議政治必須有人出頭做代表,大眾還是渴望橫空出世的英傑來領導與發聲,當這些神壇上的人因為操守問題殞落,認識或認同他們的人便飽受打擊,似乎是難以避免的宿命。
離開前公司一晃眼六年,那時一起努力過的人們也早已離開、各自建立新生活,落筆時我的確掙扎過,有必要再去提起嗎?甚至把兩件事--前公司的變動跟三浦老師的離去放在一起講?
不能不提的原因,是《BERSERK》讓我找到安放那段記憶的方式--人必須脫離只在乎熱血、友情、勝利的永恆少年階段,為了不被成長的痛苦毀滅,必須學習成為能應對無常的大人。
盲信權力者所破壞的,還能修補起來嗎?
每個階段看漫畫會有不同的體悟,《BERSERK》是暗黑奇幻風格的大河漫畫,1989年發行第一話迄今橫跨32年,約莫是我牙牙學語時開始連載,在學時屢次耳聞其名,殿堂級的繪畫技巧、氣勢萬鈞的分鏡構圖、無與倫比的背景精緻度……而過了三十歲後我才真正與它邂逅,但相見不晚,我邊讀邊哭,哭爆了的那種哭。
三十歲左右,我告別了參與整個創業過程的網路媒體沃草,理由是再也不能接受時任執行長的柳林瑋治理公司和對待員工的方式。後續他被股東與公民1985行動聯盟控告挪用公款與財務問題,司法訴訟經過很多人的努力終於定讞,柳林瑋認罪換取緩起訴,但他認罪之後呢?
刑罰不能改變一個人的本質,無論是原告與被告,相關當事人都要繼續活下去,生活的大部分是為了完成新目標的平淡與繁瑣,看似沒有太多進步的緩慢推進。
追著新目標、再下一個新目標,昔日也越來越遠,我的政治認同大方向沒有改變,但還是有一個隱微的、不可逆的損傷--我再也無法用從前的力度幫任何一種倡議付出了。
破壞很容易,創造很艱辛,把損壞的事物修復起來則是最困難又挫折的,我對願意留下來處理的人非常地……敬佩,只能用敬佩形容。
而《BERSERK》是為成年人打造的長篇寓言,少年漫畫講求的熱血、友情、勝利三元素出現在黃金時代篇,篇章結束於一場不共戴天的背叛與利用,青春期的我讀到這種轉折肯定會氣得撕書,三十幾歲的我則能理解「盲信權力的人不會顧及其他」,看懂《BERSERK》裡沒人性就是人性的核心,以及找到目標繼續活下去的不容易。
角色、故事與現實的對照組
淺談《BERSERK》的角色,男主角Guts是一名揮舞黑色巨大鐵劍的戰士,面對迷惘、背叛以及希望落空的痛苦,他的成長與內省令我動容,我對Guts有一堆愛的理由,是他從復仇的殺戮中想起女主角Casca,以及笨拙卻一往情深的付出--為了守護微小的幸福改變自己、接納他人、誠心感謝每一次忠告和幫助。
Guts是很有層次的男主角,我覺得他為守護他人揮劍時超級帥的(心)
或許比起Guts,我更愛女主角Casca,包括她在故事軸線上「不正常」、「無作用」甚至「招惹麻煩」的部分。
Casca失能之前是整個故事中最努力也最顧全大局的角色,在戰鬥噴血的漫畫中大家都關注誰的武功超能力最強,而從三浦建太郎精確的畫面細節與對話中可以發現,出身貧農家庭的Casca是能夠讀寫文字的,跟劍術一樣顯然是自學,普通人去上學都唉唉叫,鷹之團中另一個能讀寫的人,只有一心想要當國王的團長、第二男主角Griffith,而且顯然很忙沒空教任何人,男主角Guts只對有圖的A書感興趣,以畫面資訊判斷應該是文盲,Casca竟然是自學、自學、自學!很重要必須吶喊三次,故事中她的體能已經是人類女性的頂峰,單人戰力僅次於兩位男主角之後。
她的其他才能還有戰術指揮、經營兵團等等,這些指引眾人方向的技能在戰爭中遠比一個人會打架重要,她會為了照顧弱小的眾人留在走下坡的團體中,沒她的話,只留下殘兵的鷹之團早就全滅了,而在大家最危急的時刻,Guts、Griffith兩個男主角都為了自己的事情跑得不見人影。
我很想略過第二男主角Griffith不多提,畢竟已經和雷同人格的上司一起創業過,還提他幹嘛?撒鹽驅邪啦撒鹽!
總之Griffith是大魔王,擅長雄辯與情感勒索、充滿領袖魅力的完美主義者,他的完美世界是不容許其他人個人意志的烏托邦,他從人中之龍到完全黑化的過程描摹得很到位,接下來還要以救世主/破壞神的姿態君臨天下--
從故事到務實層面,政治就是金錢和權力的爭霸與妥協,救世主的眼中只有世界、沒有個人,所以與這種人共事請祈禱打到順風球和不斷勝利,一旦苗頭不對,再深的羈絆也是說斬就斬。
《BERSERK》在Griffith獻祭鷹之團成為神之手、獲取強大的力量後,痛苦掙扎到最後好不容易才生存下來的人們,到底要怎麼生活下去?異常能淬鍊英雄,但日常卻是最可怕的消磨,身體受到永久損傷的Guts不知道該拿精神失常的Casca怎麼辦,於是一個人踏上復仇之旅,或者說去放逐自我,故事氛圍也愈趨絕望和黑暗。
要懷抱仇恨追殺對方到天涯海角嗎?不復仇躲起來過自己的日子我能接受嗎?對方強大到殺不死時該怎麼辦?復仇未完成就莫名其妙死去的人生也可以嗎?而殺了對方就能爽快一輩子嗎?我是不是把重要的人事物撇開了?自顧不暇的我能照顧他們嗎?該請人幫助我嗎?人生可以怎樣過得更有意義呢?
Guts在旅程中不斷追問自己的內心,我也在決定離開自己曾經投入全副心力創業的公司時,思考過類似的問題。
角色們的對話與懸念,思考無常的對策
就算我是記者出身、把問人問題當職業,但實在很難想像要怎麼跟不跟人講話的Guts對話,全書中和他產生內心層次對話的人只有Casca,頂多加上舊鷹之團的夥伴、很擅長與人建立關係的Judeau,Guts和曾經的摯友現在的宿敵Griffith是不聊什麼童年陰影、討論人該追求世俗的成功還是鑽研自己的興趣這種事。
而偶爾我會想像自己和Casca是閨蜜,一邊喝茶一邊聊關於她的事--
「你怎麼承受這一切?」
「那個滿腦子攀上權力頂峰、所有人都可以當祭品的Griffith,你其實比誰都清楚他的冷酷吧?你真的被制約得很深啊。」
「Guts這傢伙遇到關係上的問題,就習慣一個人跑掉,我完全理解他回來時你只想扁他的心情,畢竟你擔子很重,也只能對他撒嬌了--呵呵,這種行為我們現在通稱為『傲嬌』喔。」
「以你的角度敘述這你和這兩個男人的故事再PO版,我已經可以想像酸民會說什麼可怕的話了……先不管別人的指導棋,你的罩門就是他們跟你談論遠大的夢想對不對?那你現在的夢想呢?」
我自詡為認清現實的全職婦女,對一個虛構的女性角色懷抱這麼多懸念,只能說《BERSERK》這部漫畫太厲害了,所以即使我經常遷徙,盡可能把藏書通通電子化,還是收了整套日文版實體漫畫。
在目前的連載中,Guts和Casca一行人抵達妖精島,精神恢復正常的Casca要怎麼面對舊日的陰影?其他故事線也前進著,而隨著三浦老師的離去,原作者構想的結局成為亙古謎團。
《BERSERK》能讓其他人接手畫出結局嗎?這個結局是三浦老師的原意嗎?這也讓我想起那些可以把結局呈現給讀者的作者,他們穿越了無數的天災、不幸、意外、各種值得大肆抱怨和不足為人道的困難,千辛萬苦完成一件事,真的很了不起。
我永遠感謝三浦老師努力到最後一刻,以及他的創作陪我穿越過去不愉快甚至很痛苦的經驗,所留下的一切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