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武傳奇篇》,大概有提到一下兩漢之間的匈奴。
待到劉秀一統天下,匈奴仍是東漢邊疆大患。
當時,中國地區的天下共主,並非劉秀東漢。
論武力,劉秀其實臣服於匈奴之下。
然後我們看一下西域。
西域與中國往來者,在漢武帝時代,多達三十六國(數字很熟對吧)。
隨著西漢朝逐漸衰敗,對西域失去控制力,這裡比中國本土更搶先一步展開了亂世,逐漸分裂成五十五國之多。
再加上王莽降邊疆爵等,與匈奴開戰失利,西域諸國想要找共主來強大自己,對象就再也不會是新莽了。
是匈奴。
所以說,劉秀為什麼低頭?不是匈奴鐵騎威武強大。
而是因為,以故西漢全域疆土而言,有大概二分之一都奉匈奴部族為共主。
竇融隗囂所在的西州,則恰恰是匈奴與東漢的緩衝區。
對劉秀的天下觀而言,竇融是有機會有實力,將西域諸國納為己用,並且與劉秀、匈奴三足鼎立於天下的關鍵勢力。
這才是劉秀對於竇融客氣得不得了的真正原因。
但就未來人的眼光來說,劉秀當然是誤解了。
為何聰明如劉秀,會那樣認知呢?
因為當時西域出了一個最強的霸主,莎車王。
莎車國雄起,與竇融交好,並且力抗匈奴在西域的勢力。
在那樣資訊不發達的年代,劉秀也吃不准西州到底是什麼情況。
唯一知道的就是,西域五十五國,號稱全部跟竇融同盟了。
莎車王其實跟竇融交好的原因,就是他想要需要漢朝的力量。
需要劉秀的力量。
但當他們真的來跟劉秀結盟的時候,劉秀是不敢接受的。
中原的戰爭進入高峰,西域的戰爭也不遑多讓。
除了莎車霸主,更有鄯善、于窴、車師三雄並起。
等到中原統一,竇融入京,莎車王跟鄯善王已經分別是絲路南北道的大盟主。
這時,他們再次遣使而來,劉秀自然是要跟竇融討論啦。
按竇融的意思,不如直接封莎車王為西域都護,領大將軍。
既不用什麼花費,又能收貢品,並且抵抗匈奴勢力,一舉何止三得。
但後來這事被敦煌太守所阻,莎車王索性自稱大都護,要求西域各國上繳稅收。
即使有人打著自己的旗號在西域招搖撞騙,劉秀也管不到那裡去。
這個時期,匈奴屬天子劉文伯降漢,令東漢跟匈奴之間的關係起了重大的變化。
史書上是這麼寫的:「匈奴聞漢購求盧芳,貪得財帛,乃遣芳還降,望得其賞。而芳以自歸為功,不稱匈奴所遣,單于復恥言其計,故賞遂不行。由是大恨,入寇尤深。」
盧芳就是劉文伯歸漢後使用的名字。
這段錯綜複雜,大家可以自己體會一下。
意思大概是,單于派盧芳降漢,希望跟劉秀換取利益。
但投降後盧芳沒有跟劉秀說,單于也不好意思講。
結果匈奴沒有得到賞金,就開始自己搶了。
不管你信不信,我是不信啦。
可以肯定的是,匈奴跟劉秀盧芳之間,存在著某種「不能說的暗盤交易」,而且在這時被廢棄了。
演義篇裡,我相信這個暗盤早已存在,故而劉秀征戰天下時,匈奴沒有對中國太過緊逼。
為什麼這時暗盤會破呢?事情不是劉文伯這麼單純。
匈奴傳比一般漢人傳更難讀一些。
事情可以從娶了王昭君的呼韓邪身上算起。
主要是以下三人。
這個時候,單于名叫「輿」,是呼韓邪的兒子
匈奴王儲,左賢王知牙師,則是王昭君跟呼韓邪的兒子。
前任單于,也就是輿的哥哥,他的長子名叫「比」,此時為日逐王。
如果輿過世,知牙師繼承單于,對漢人怎樣都是個大利多。
但輿卻先一步殺了知牙師,讓自己的兒子成為左賢王。
這跟輿和劉秀之間的密約破裂有沒有關係?很難說,但時間點上是巧妙的。
輿的這個舉動,就讓比不開心了。
這時候的匈奴,漢化程度已經相當高,套漢人邏輯也比較能說得通。
比認為,以兄終弟及制,那輿為單于跟知牙師作為王儲是應當的。
輿如果想要改成父死子繼制?
對不起,比才是前任單于的長子。
等到輿過世,他的兒子想要跟漢朝和親,拿點好處。
比就趁著這個時候,跟漢人搭上了線,開始陰謀策反。
建武二十四年,比在漢朝的支持下,再一次成立了南匈奴分部。
維持南匈奴以抗北,這個外交政策,以當時尚為太子的劉莊為首,司徒掾班彪為輔,被確立了下來。
很顯然,東漢朝現在對於外交事務,有餘力了。
可為時已晚。
莎車王已經在匈奴的支持下,鎮壓了西域各國。
大家玩著玩著,劉秀就過世了。
劉莊繼任為漢明帝,剛開始自然不會改變自己的國策。
但久了,也想玩點別的。
玩縱橫之策的到底是不是以維持平衡為己任?不知道。
但在縱橫之策中佔了上風的君王,很少有不想動手的。
劉莊以防止南北匈奴來往為名,派軍進駐了南匈奴(五原郡),號「度遼營」。
隔年,又以北匈奴「企圖」攻打度遼營,啟動了邊疆戰爭。
但戰爭並沒有什麼實質的成果。
除了衛青霍去病那種開外掛的,漢朝將領一出塞外幾乎都是找不著北。
而派兵征伐匈奴的漢明帝,同時也展開了西域霸權的爭奪。
雖然戰爭沒有收到效果,但棋子終究灑出去了。
最重要,影響最深遠的,莫過於前往西域的班超。
班超收降了西域四強之二的鄯善、于窴。
這時候,剛好于窴絕地大反攻,打敗了莎車部隊,急遽擴張著勢力。
要跟匈奴為幕後黑手的莎車勢力對抗?
于窴透過班超來加盟漢朝體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漢朝終究沒有像一百多年前那樣,發動連綿不絕的百萬大軍進入西域。
且沒多久,劉莊就壯志未酬身先死了。
隨著漢明帝過世,接手的馬太后跟乾兒子漢章帝,毫不意外的又把對匈奴策改回了勸降。
但整體的走向卻是:「勸降北虜,消滅南虜。」
遠交近攻之策是也。
很合理對吧?
以法家為主軸,貫穿劉秀晚年與劉莊時代的漢朝,做出這樣的選擇完全不意外。
但驚喜就來了。
來自汝南的袁家大儒,袁安反對。
關鍵字「汝南袁氏」。
不用猜就到了吧,這位爺正是四世三公現在第一世,還沒當上三公的汝南袁氏大頭目是也。
袁安的故事以後再說,總之袁爺爺的意思,是我大天朝應「以德服人」。
朝廷吵得一個風生水起,最終漢章帝選擇了袁安的建議。
並且,派兵支援西域的全新漢屬霸主:班超。
是說只派了八百人啦。
對,兵力不多。
但對西域諸國而言,是有精神象徵意義的。
更別提班超那張嘴啊。
班超就憑著漢朝印信與八百壯士,再次發起西域聯合戰爭,消滅了多年來西域最強的霸主莎車。
漢朝以小搏大,那莎車背後的老闆北匈奴呢?
為何沒有支援,任憑自己在西域的控制權盡失?
漢章帝元和二年,就是這麼關鍵的一年。
北匈奴,被新一代的北方霸主擊敗。
鮮卑族的時代,開始了。
在漢朝本身的記錄上。
南匈奴的認知上。
鮮卑跟他的小夥伴烏桓,都是漢朝邊塞軍的一份子。
後來,竇憲打下自古未有的北伐匈奴功績,雖未見鮮卑記載,但烏桓是有的。
甚而且之,北匈奴遭到驅逐之後,作為漢朝邊塞軍的鮮卑族,立刻就進佔了大草原。
這兩把東漢雌雄雙股劍的故事,此處就不多說了。
大漢朝聯合國的內部戰爭,也大概說到這裡就好。
嗯,這邊再補充一次。
以一個聯合國機制來看,「漢朝」的範圍,是附圖那個樣子。
而以一個單一國家來看,「漢國」其實是三國疆域圖的那種樣子。
小國家是依附在大國的軍事跟經濟體下,而不是政治實體下。
這點,直到二十一世紀的今天,仍然沒有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