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成閱讀的習慣,讓人自由自在,學有餘力,也可舞文弄墨,老邁之際,更有養生的奇效。1986年,我進入大學擔任兼課老師,每逢新學期,有些兼任老師撈到專任教職,公然放鴿子。系主任一聲令下,指派我加入救火隊,幫忙扛課。因緣際會之下,開了不少課程,其中包含「英國文學史」、「莎士比亞選讀」、「歐洲文學」、「小說選讀」。準備新課程,需要時間精力,但秉持教學相長的精神,毫無怨言,自然獲益良多。
大學期間,主修英美文學,英國文學史是必修課,到了期中,老師點名,一點到我,竟然說:「你很適合當老師,教教英國文學史!」一聽之下,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也許考試成績差強人意,如今回想起來,確實鐵口靈驗。
英國文學史的內容大多是詩歌,除了即席翻譯,也需要解讀詩歌意象、韻律以及言外之意。身為兼任老師,形同「派遣員工」,契約載明一年一聘,保險和年終獎金,雙雙掛零,但授課時間僅僅兩天,比起上班族來得輕鬆。課餘時間,更可發揮自主學習,尤其閱讀跟寫作。
美國作家塔雷伯指出,作家即使有正職,大多事少閒多,好讓自己邊讀邊寫。例如《紅與黑》作者斯湯達爾,本身是外交官,有的是時間。至於卡夫卡則是奧匈帝國工傷保險協會的經理,只上半天班。塔雷伯是華爾街前交易員,股市收盤之後,就準備下班,善用餘暇,寫出馳名世界的《黑天鵝效應》和《反脆弱》。可見吾道不孤,則必有鄰。
大學教授大有來頭
系裡老師,不管專任或兼任,每每大有來頭,有些更是高官顯要。擔任翻譯課程的老師是劉垕,官拜總統府第一局局長,中英文俱佳。後來由一度擔任駐美軍事採購團團長溫哈熊將軍接任。公餘之便,退休之後,潛入大學,撈個頭銜,傳道授業解惑,非但是老年人娛樂,更如同有機化妝品。
另一位專任教師李俊清,畢業於西南聯合大學,中英文俱佳,曾譯註艾略特《荒原》。蔣經國擔任國防部副部長期間,擔任英文秘書。他天天跟隨小蔣車隊出門,忙裡忙外,身心俱疲,竟然暴肝,甚至吐血,即使住進榮民總醫院,依然苦坐病床,繼續幹起鍵盤工,負責傳譯。卡夫卡《變形記》起頭——「一天早晨,格里高利 · 薩姆沙從不安的睡夢中醒來,發現自己變成一條巨大的甲蟲。」幸好李老師發現自己變成英文教授,因為他開溜了。
教授是臨時工?
最近發現一個網站,提到大學兼任老師,授課時數冗長,待遇又低,如同臨時工。如此說法當然是事實,只不過感覺字裡行間,彷彿苦水滿杯。如果我是他朋友,會樂於傾聽,外加安慰,但要是重複吐苦水,只好講故事給他聽。
2007年,日本推出偶像劇《派遣女王》,題材扣緊職場,創意十足。女主角大前春子由篠原涼子擔綱演出,她早年任職於銀行,但遭到遣散後,只能擔任派遣員工。危機四伏之下,學會各種技能,包含殺鮪魚、主持節目、規劃活動,甚至幫孕婦接生。每到一家公司,只有為期3個月的契約,上班期間,正職員工總是冷言冷語,但她依然瀟灑以對,強調隨時可以走人。
老子提到「寵辱不驚」,中國前文化部長兼作家王蒙在《老子的幫助》指出,改用「榮辱不驚」比較恰當。他強調,某個集團勢力或社會,對你的反應往往不是按照你的真實情況,而是按照他們的「想像」和「需要」,他們對你的想像和需要剛好一致,榮譽會在一個早上自天而降。同樣,要是不能滿足的話,對你的反應會瞬間一落千丈,榮極易變成辱,譽極易變成毀。
千金散盡還復來
某大學教授興頭一來,上了社交媒體大肆宣揚,借閱一大堆書籍,歸還期限將至,來日只能用貨車來載運,要是延誤,恐怕遭到罰款。此時,眼尖的太座,忽然冷嘲熱諷說:「男子漢大丈夫,應該去書店扛書回家,即使刷卡刷爆了,月底到了,薪水就入帳!」也許他心理頗為納悶,太太向來柔情似水,為何如此冷面冷心?
足見女人倒是大氣,畢竟千金散盡還復來,書籍不止帶來複利,而是厚利。美國股市大戶巴菲特精於算計,住老房子,開舊車,吃漢堡配可樂,也不穿名牌服飾,此舉見仁見智,未必要隨之起舞,但他雅好閱讀,想必可以獲得多數人的認同。
商界大咖也是愛書狂
巴菲特強調:「我什麽都讀:企業年報、10-k 報表、傳記、歷史書、每天要讀五份報紙。在飛機上,我會閱讀椅背後的安全指南,閱讀是很重要的,這麼多年來,是閱讀讓我致富。」他的合夥人也是愛書狂的查理 · 蒙格稱許巴菲特說:「他一有空,不是閱讀,就是打電話跟高人討教!」看來,巴菲特生活簡樸,但淘書恐怕一點也不手軟。
身為猶太人的巴菲特,其實是秉承傳統。文評家喬治 · 史坦納 ( George Steiner )在訪談錄《漫長的星期六》指出,猶太民族大多喜歡買書回家閱讀,桌上要放一隻鉛筆,以便劃線批註。史坦納是西方書評家,能夠在國際媒體如魚得水,要歸功於閱讀。
猶太作家艾倫 · 狄波頓 ( Alain de Botton ),也善於運用傳統,6歲時,舉家從瑞士移民英倫三島。他老爹第一件事情,是開設特別帳戶,讓他大舉敗書,成就腹有詩書氣自華。可以遙想一出手,他鍵入一排排英文,一字一句一段而成書,正如同加拿大鋼琴家顧爾德彈奏巴哈「哥德堡變奏曲」,行雲流水,沁人心脾。果然狄波頓以隨筆形式,綻放了另類哲學史《哲學的慰藉》。近日閱讀新作《一所生命的學校:情緒教育》(The School of Life : An Emotional Education ),更發現其閱讀量委實驚人!
巴菲特、蒙格、狄波頓、塔雷柏,都是好學之士,一點也沒有文青思考,畢竟閱讀跟商業是可以相容的,正如同日本近代資本主義之父澀澤榮一所提倡的「論語與算盤」——讀書人要具備商業謀略。東京神保町有兩位大戶,分別是司馬遼太郎和松本清張。尤其司馬為了撰寫《龍馬傳》,砸了約一千萬日幣,大舉蒐集資料,上市之後,賣了一百萬多本!
過去,為了淘書,成為日常生活的一筆大開銷,但依然樂在其中,畢竟稿費時時進帳。每逢生命面對轉型期,打開架上書籍,作者總是前來面授機宜,解憂釋疑,燦亮心房。既然能夠寫書出書,證明生活沒問題,最後走出學院圍牆,從而成為自由作家。
目前,台灣面對閱讀的美好年代,海峽兩岸的出版物日新月異,尤其翻譯書籍,多不勝數。早年學習外文,花費大量精氣神,如今莘莘學子,即使不懂外文,也可以時時享受閱讀的樂趣,結果是省下不少時間和金錢。一旦將閱讀與寫作結合為一,也許無形中帶來了複利甚至厚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