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美國,人生地不熟,剛受洗的我,到處打聽教會。後來,每個禮拜天上午到學校旁邊一個美國人教會,下午到車程半個鐘頭外的一個華人教會。
早上去美國人的教會,主日崇拜後,匆匆走人,因為趕著到下午聚會的華人教會。在這個華人教會,主日崇拜後,我參加詩班、也上成人主日學,偶而代班兒童主日學,開始教會生活。禮拜五晚上,一定要到查經班。這個查經班是我的團契原鄉,也是萌芽信仰的溫室暖房。在這裡,我遇到經師、也見到人師,我看到身教、聽到言教,被澆灌、被修剪、被栽培、被關照。因為被服事、我開始學習服事;因為別人都有靈修生活,我有樣學樣,每天照進度讀聖經,不再像抽籤下注、隨意瀏覽;每天跟神好好說話、培養感情,不再照本宣科、報告完畢。
當時牧師幾乎每個主日都會呼召,回應詩歌泰半是《莫把我棄掉》,每次只要一開口唱,不知道是哪裡的水龍頭被鬆開,我都會自動掉淚,唱到副歌:「救主,救主,請聽我禱告,既然有人蒙主選召,莫把我棄掉。」更是涕泗縱橫!起初弟兄接妹忙著遞面紙給我,到後來卻沒人敢坐我旁邊,因為我的抽噎嗚咽實在太不含蓄,讓人根本沒法裝聾作啞,弄得我周圍的人手忙腳亂,不知所措。聖誕節詩班獻詩清唱劇《無比的愛》,我因為太入戲,哭得神智不清、唱得更是口齒不清,怎麼都想不起來,後來是怎麼下台的。那兩年的眼淚,比我之前廿幾年的總流量還要多。真不知道自己哪來這麼多眼淚?
阿嬤在哪裡?
人間四月天,弟弟生日到了,打電話回家,要跟弟弟說聲「生日快樂」。電話響很久才接通,妹妹結結巴巴、吞吞吐吐:「他們都在阿嬤家...阿嬤過世了...」
放下話筒之後的幾天幾夜,我不吃不喝也不上課,待在房間裡,有時發呆、有時痛哭,因為毫無心理準備,也不能接受。信主受洗出國、接二連三,我沒去找阿嬤,心想反正不急,等回台灣,一定去找阿嬤玩,也一定跟她說說耶穌。「信道是從聽道而來,...沒有傳的,怎麼有信的...」,讓我理所當然要去講給阿嬤聽,然後阿嬤才會信。可是阿嬤竟然不在了!到底阿嬤現在在哪裡?我還沒跟阿嬤講耶穌ㄟ!阿嬤有聽過嗎?為甚麼阿嬤不能等我咧?怎麼會這樣?我生自己的氣,也生上帝的氣,更大的是無能為力,因為為時晚矣。
禮拜天還是要到教會。哭喪一張臉,弟兄姊妹們見我不受安慰,請牧師出馬:「我們沒有人知道阿嬤現在在哪裡,因為我們不知道她最後呼喊的是誰的名字。一定要到見主面的時候,我們才會清楚看見誰是主的人。呼求主名的,必要得救。」牧師的安慰,在我幽暗的心底射進一道光,我的膽怯和輕忽是事實,可是神跟阿嬤的關係,我確實無知,也是事實。
稍後在聖經看到大衛的孩子得重病,大衛為孩子得醫治、禁食懇求神,孩子死了,他沐浴抹膏、敬拜神,起來吃飯。他的僕人們一頭霧水,大衛王據實以告:「孩子活著,我禁食哭泣,因為或者耶和華憐恤我,使孩子不死;孩子死了,我何必禁食,我豈能使他返回呢?我必往他那裏去,他卻不能回我這裡來」。神的話讓我腦洞大開:往者已矣、來者可追;忘記背後、努力面前。所以,要在活人身上下功夫!我回復正常吃喝和作息。也深刻意識到:我周圍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值得我在他們身上下功夫。
五月守喪的哀傷,我用自己的方式,為阿嬤披麻帶孝。錯愕、悲痛和懊悔,換不回阿嬤!我領悟到"及時"的重要,因為"明天"不在我手上。我求上帝:千萬不要讓這樣的事再發生!我請上帝幫忙:我跟你合作,然後祢不要讓這樣的事再發生!我跟上帝密集談判:我們合作,好不好?我們一起不要讓這樣的事再發生!甚至搖尾乞憐:拜託啦,給我跟你合作啦!教會一年一度的春令會,我心事重重赴會,上帝讓我知道,祂答應我的哭哭哀求,讓我雀屏中選。也因此,我首度心志動搖:除了我的生涯規畫、大好前程,人生還有更重要的事!
我要做最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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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雪紛飛,北京天安門吸引世界的目光!我跟追劇似的,盯著CNN,看著天安門廣場,成了殺戮戰場。周圍一些中國來的同學,悲憤交加說道:「要是人在國內,一定會到天安門」!
我看著螢幕上那些躺在天安門廣場上、已經斷氣的年輕人們,環視眼前生龍活虎的中國朋友們,在時間的軸線上,我們屬於同時代的人,在空間的座標上,我們生長在不同的地方,也因此,當下我們的命運迥異,似乎我們死後的將來,也落在不同的目的地。無論是天安門廣場上素昧平生的屍體,或是眼前初逢乍識的朋友,我不禁提問:他們在哪裡?他們聽過嗎?
原來人生是不公平的!我竟然在既得利益這一方!憑什麼我因為聽過耶穌而相信耶穌,死了以後就有永遠的生命?憑甚麼他們因為沒有人傳而沒聽過耶穌,死了以後只有永遠的沉淪?憑什麼我只關心自己的生涯規畫、追求自己的大好前程?憑什麼我視而不見在我周圍活生生、等我在他們身上下功夫的人?憑什麼我無感這樣的事一再發生?
宿願得償
年底,參加每年12/26-31舉辦的
中北美華人基督徒冬令會 。講員在最後一天晚上,分享經文以弗所書六章,勉勵也挑戰眾人「
要穿戴神所賜的全副軍裝」,成為基督的精兵,打屬靈美好的仗!並且帶領會眾齊唱「差我」,作為個人回應,詩班即席獻唱「哈利路亞」,預表末日的敬拜。
反共抗俄的年代,眷村出生長大,當軍人保家衛國,是天職、再理所當然不過。早早立志從軍報國,「我的志願」從無二心。卻因為近視眼,體檢沒過,連筆試資格都沒有。準備了一輩子,倉促畫下終點。沒有晴天霹靂,還是很心碎。日子總是要往前走,此路不通,好像也沒太大影響,遺憾未必沖淡,徒留傷疤做個記號,好像不痛也不癢。
在我還不信不明白的時候,神已經量身訂做、特製裝備,無論心志上、性格上、能力上;啟蒙之後,經年累月的探詢求問,神回應的雪泥鴻爪、串珠點滴,拼貼混搭成我的推背圖燒餅歌。全知全能的神,在那一夜,讓我明白餘生的使命,也成全我早年的心願,更是擴張我的境界、以神的國為念,提升我的視界、以救人靈魂為職志—「先求神的國和神的義」。
穿上救恩軍裝,我是基督精兵,為真道打仗。上帝成全「我的志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