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帝國丨Patrick Radden Keefe

疼痛帝國丨Patrick Radden Keefe
✏️出版社：黑體文化
✏️出版日期：2023 / 03 / 02
✏️類別：醫療保健

一個始於醫師三兄弟的薩克勒家族，到建立起龐大的製藥王朝，透過慈善包裝姓氏，藉由金錢美化名聲。
數百億美元的藥物市場，淪為一發不可收拾的濫用公共危機，數十萬人喪命，數不清的人毒品成癮，一切的背後，是赤裸裸的貪婪和漠視人們苦難。

《疼痛帝國》是美國記者兼作者 Patrick Radden Keefe 繼《什麼都別說》後的全新力作，作者花費數年時間持續追蹤並蒐集和薩克勒家族相關的詳細資料，透過盡可能客觀的方式陳述這釀成巨大悲劇的歷史。

本書作者將整段史實分成三大部分陳述，第一部分說明薩克勒家族的歷史背景、如何一躍成為美國前二十大家族，第二部分說明製藥王朝如何迅速擴張、過程中遇到問題如何解決，到第三部分這個龐大的製藥帝國如何徹底崩蹋。

做為一本醫藥領域的傳記文學，本書相當有厚度和份量，但讀起來真的難以停下，高低起伏、曲折離奇，歷史事件竟然比電視劇或小說情節更加跌宕難以想像！

你知道「安非他命」曾用來治療咳嗽、哮喘甚至憂鬱嗎？
你知道「海洛因」前身是止咳藥水嗎？
現今許多知名的毒品過去都是以藥品的身份示人，目前在醫學上也仍然有一席之地，先簡單回顧一下海洛因的歷史吧：
19世紀末時嗎啡濫用的社會問題相當嚴重，德國藥廠拜耳公司（Bayer）開始尋找有沒有能達到療效相似但成癮性較低的替代品，最後找到了嗎啡近親「二乙酰嗎啡」（diacetylmorphine），隨後1898年海洛因（Heroin）做為止咳藥水問世，以「不會上癮的嗎啡」打響名號，成為時下最為熱銷的非處方藥之一，且因為處方主要是透過口服劑量相對較低的緣故，沒有立刻發生嚴重成癮問題，直到後來發現海洛因會在肝臟中被代謝成較高濃度的嗎啡，效果與風險與嗎啡相當，後續至今海洛因成為了地下毒品，衍生的諸多社會及醫療問題至今依然無法可解。

時至今日醫學已然較為發達，這類高成癮性藥物往往需要通過複雜的審核手續謹慎評估，不再能輕易取得，也不再會輕易使用；但在過去製藥技術及醫藥規範尚未完備的時期，對「成癮性」的認知有限，這些藥廠也因為過度自信並且不願意承認錯誤，造成了這些毒品的出現似乎是難以避免的必然之惡。

而90年代的美國，隨著藥廠刻意隱瞞事實，政府未能確實監管，醫師因誤信而隨意使用，質疑聲浪卻慘遭漠視，種種因素交織成相似劇情再度上演，造成1999到2020年間美國超過50萬人死於鴉片類藥物濫用，根據數據統計以及研究分析發現造成這個社會現象的因素中，普渡藥廠（Purdue Pharma）所研發的「疼始康定（OxyContin）」難辭其咎。

難道，如今醫學發展尚得承擔這些必要之惡嗎？

每次領藥的時候，是否曾經注意到相同成份的藥物，卻可能是由不同廠商生產，偏偏又常聽說藥品也有專利權，難道這些藥廠就不怕「專利侵權」嗎？

談藥物的商機之前，我們需要先來了解什麼是藥物專利。

首先，先來談談專利權：所有產品的專利權都有時間限制，一般來說經過核准認證後會有為期20年的專利保護時間，只要任何人想要製作或是販售專利相關產品，就必須經過本人同意授權，否則就屬於「侵權」。

然而，藥物的專利保護期間往往不只20年，基於藥物研發需要相當高昂的研發成本，還需要數年的臨床研究才有可能開立使用，因此如果沒有足夠龐大的市場，沒有藥廠會願意投入大量成本去進行藥物研發，如果沒有足夠長的專利年限保護，很快學名藥（相同成份藥物）藥廠就會搶佔市場，藥價就會迅速跌落大幅影響營收，也因此藥廠往往會想方設法去延長專利權期限。

OxyContin（疼始康定）的爭議，還得先從普渡藥廠的另外一款藥物MS Contin（美施康定）説起。

MS Contin是較早期的嗎啡類藥物，過去需要嗎啡類藥物止痛需要親自到醫院注射或點滴，普渡藥廠瞄準這點開發出了名為Contin的膜衣緩釋技術，透過緩慢釋放拉長嗎啡進入血液中的速度，這樣的膜衣藥丸設計讓患者不需要往返醫院即可以得到嗎啡止痛的效果，在當時是相當創新的技術。

透過此項技術，普渡藥廠賺得盆滿缽滿，當瀕臨專利到期，藥廠想出新一代的藥物，OxyContin，來延長專利年限，而這項藥物的內容物被置換成嗎啡近親之一的Oxycodone（羥二氫可待因酮），一款藥效達到嗎啡兩倍的止痛藥，但當時因為這項藥物知名度較低，許多醫師並沒有意識到此款藥物有多危險，普渡公司就利用這種誤解，即使早已知道但也不願意澄清，就將OxyContin瘋狂推向市場，甚至不斷推出更高劑量的產品，標榜著「沒有任何每日的最高劑量或『上限』劑量」。

普渡製藥實質掌權者是薩克勒家族，大哥亞瑟．薩克勒（Arthur Sackler）善用過去的廣告行銷背景，想出了一套絕妙的新型行銷模式，作為醫師的他意識到開立處方箋的救是醫師，那只要鎖定醫師作為藥廠的目標客戶，這些醫師就會開立大量藥物做為處方箋，藥廠的銷售額自然也會跟著提升。因此亞瑟開始大量聘請業務代表，不斷向醫療院所的醫護人員瘋狂吹捧當時藥廠開發出的新藥鎮定劑煩寧（Valium）療效，並且刻意隱匿副作用和風險，這種行銷模式讓普渡製藥取得飛躍式的成功。

雖然OxyContin問世時，亞瑟已然過世，但普度藥廠維持這套宣傳行銷模式，甚至藥廠希望打破原先「癌症患者止痛藥」的定位，進而成為全方位疼痛管理藥物。

因此普渡藥廠利用頗具聲望的《新英格蘭醫學期刊》（New England Journal of Medicine）其中一篇：〈使用麻醉藥品進行治療的病患很少有成癮的狀況〉作為強力的宣傳手段，雖然事後發現這篇根本不是正式的醫學研究，但對業務代表而言，這篇文章無疑成為了強而有力的銷售工具。

普渡公司還透過資助醫師來撰寫文獻，說服政府高層或名望人士來做背書，讓他們深信鴉片類藥物安全無虞，透過這些人去開發廣大市場。

這樣的行銷模式無疑相當瘋狂，OxyContin發售第一年銷售額就高達4400萬美元，隔年增加一倍，後年又再度翻倍成長，造成OxyContin迅速充斥止痛藥這塊超大市場。

OxyContin，作為鴉片類高成癮性藥物，一般來說正式上市之前應該要有針對成癮性及風險做完整的臨床研究及數據，並通過美國食品藥物管理局（Food and Drug Administration，簡稱FDA）的審核。

但普度藥廠一項都沒有做到，為什麼能通過審核呢？

當實負責審核此藥的FDA官員是克提斯．萊特（Curtis Wright），在審核通過順利上市後離職加入某小藥廠一年，隨後進入普度藥廠擔任要職，坐享40萬美元的年薪，除此之外FDA更適核准藥物仿單上的內容，OxyContin的仿單說明寫著此止痛藥很安全，緩釋機制能有效降低成癮風險，這也成了日後普渡製藥的強力保護傘之一。

你相信這之間清清白白，沒有任何利益或權力交換嗎？

當球員兼任裁判，當金錢力量凌駕於道德正義之上，還有什麼醫藥安全可以相信呢？

當藥廠不實宣傳，當醫師錯誤認知，當患者過度濫用，使用劑量越來越高，上癮程度越來越強，最終病患就淪為了毒蟲。

OxyContin作為毒品的服用方式主要是透過破壞膜衣後將粉末吸食，而這也成為了普渡藥廠的有利辯詞之一，藥廠聲稱：「槍枝本身無害，是扣下扳機的人的問題！藥品本身中性，是成癮者本來就有問題！」雖然在2001年藥物濫用的情形受到越來越多關注，但藥廠也聲稱2000年才發現問題並已經在努力改善。

但事實上真是如此嗎？

作者指出任何藥廠都會詳細記錄藥物銷售流向，藉此以收集數據優化藥物或行銷模式，因此藥廠不可能沒有留意到藥物銷售過度增加的異常，甚至公司內部人員也早已在網路上有大量文章及論壇，討論著如何吸食OxyContin以及膜衣破壞方式，既然如此，藥廠不可能那麼晚才知曉。

隨著越來越多成癮者及家屬的血淚控訴，越來越多人願意站出來發聲，造成藥物成癮的兇手普渡製藥被推上風口浪尖。

自2001年開始，普渡藥廠面臨自全美超過2,600件有關OxyContin的訴訟。2019年，普渡公司提出破產申請，利用破產程序規則中止所有正在進行中的訴訟，薩克勒家族隨後也申請破產。

2022年3月，超過20位受害者及家屬，在普渡製藥破產訴訟案上與薩克勒家族的三名成員首次對質。3月3日的裁決批准薩克勒家族以60億美元達成和解（估計當時薩克勒家族的財富有約110億美元），這些和解費用將以信託形式，用於支付這些鴉片類藥物的受害者及其家屬們，薩克勒家族亦得放棄對普渡製藥的控制權，目前仍須等待上訴法院及破產法院通過確認。

但時至今日，薩克勒家族依然堅持否認在藥物氾濫這件事上有存在任何「不當行為」，只認為和解是解決這場「嚴重且複雜的公共衛生危機」的最佳方案。

這場現代美國版本的「鴉片戰爭」硝煙仍未結束，何時才能完全消弭目前仍是未知數，或者還有多少未爆彈尚未爆發也未可知。

《疼痛帝國》這本書狠狠地撕開了這場美國現代版鴉片戰爭背後的醜陋，作者花費數年追蹤蒐集薩克勒家族的相關資料，內容詳盡豐富，劇情跌宕起伏甚至更甚小說那些虛構的情節。

做為移民家族之後，歷經經濟大蕭條，薩克勒家族逆勢崛起成為當時美國前幾大家族，家族姓氏似乎象徵著藝術與慈善，留名於各大博物館與學術機構，卻鮮少人知道這個大家族是透過販賣鴉片類藥物所建立起來的，甚至直到土崩瓦解那天才為人所知。

作為一名小小醫者，不經會去思考研發藥品本無罪，甚至可以說是必須之道，那究竟是什麼導致一切變了調？藥物行銷模式的影響力至今依然可見，而負責開立處方箋的我們，可曾認真思考過這些藥物是否真如自己所以為的安全無虞？有沒有可能無形中也早以被行銷話術所影響？會不會不知不覺間成為了藥物成癮的住推手？

許多錯誤一開始未必都是有意的，只是我們總會慣性的不斷催眠自己，最後連自己都成了錯誤的一部分…

最後不免俗嘮叨一句，請愛惜自己，遠離毒品！

🔆土星の私人推薦指數：🌕🌕🌕🌕🌗 4.5 / 5
🔆本書の排版好讀指數：🌕🌕🌕🌗🌑 3.5 /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