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芮鬆了口氣,心滿意足地坐下來,給自己舀了一碗雜煮湯。她當年跟著母親學作菜,第一道學會的就是雜煮湯。現在聞到湯的香味,感覺自己彷彿又回到了家。
「亞芮!亞芮安娜!」
不知是否回憶太強烈,亞芮居然真的聽到了母親的聲音。媽媽總是喜歡叫她的全名。
「姐姐!」
這回連弟妹們的聲音也傳進耳裏。所有的家人,都在外面呼喚著她。亞芮情不自禁地放下碗,走出屋外。
果然,久違的母親帶著弟妹們,有的才剛學會走路,當然還有不久前才分別的雅各與威廉,大家站在耀眼的陽光下對她微笑。
「媽媽!還有大家!」
亞芮喜極而泣,撲進母親懷裏,也不忘擁抱所有的手足。
「姐姐,妳看,媽媽用妳賺到的錢買了這麼好的房子,我們以後可以永遠住在一起了!」
雅各指向不遠的地方,那棟小小的黃色房子。房子是磚造的,堅固又舒適,跟以前寒冷又會漏水的破爛泥屋完全不同。
「好漂亮,還可以招待朋友……啊,對了,我要跟你們介紹……咦?」
亞芮回頭,發現身後也只剩一片翠綠的草地,一個人都沒有。
她剛才是從哪裏跑過來的?本來在跟誰說話?她想向家人介紹什麼人?
空氣中有一股怡人的香味,讓她腦中塞滿白霧,什麼也想不起來。
「亞芮。」母親慈祥的聲音轉移了她的注意。「妳以後不會再離開我們了吧?」
「媽媽,對不起,我……」她愧疚得說不出話來。
「不用道歉,是媽媽不好,不該隨便給妳安排婚事。以後我幫妳找對象,一定會先經過妳同意,要是妳不喜歡就絕不勉強。我現在正好找到一個很棒的人,他就在家裏等妳,我們一起去見見他好不好?」
「好……」
跟著家人走進新家,只見小小的客廳裏放著一張長桌,長桌上躺著一個年輕男人。
母親熱心地介紹,「就是他,我幫妳找的王子。妳過去看看他吧。」
亞芮獨自走近長桌,看到桌上的年輕人有著勻稱的身材,長長的淡金色頭髮,雕像般精緻的五官。細長的雙眼緊閉著,濃密的睫毛覆在白晰的肌膚上,造成強烈的對比。
這個人她好像見過?是誰呢?
亞芮越想越糊塗,轉向她的家人。他們全都站得遠遠地,一臉專注地凝視她。
「怎麼樣,亞芮?喜不喜歡?」母親問。
「嗯……可是他為什麼在睡覺呢?」
「我想,王子大概是太累了吧。妳要不要給他一個吻,把他叫醒呢?」
「哦。」
亞芮很聽話地俯身,將自己的唇靠近王子優美的嘴唇。
「亞芮!亞芮!」
一個響亮的聲音忽然在她耳邊炸開,把她嚇得跳起來。隨即一隻溫暖的手拍著她的臉,力道不重,卻十分焦急。
亞芮睜大眼睛,發現長桌上的王子就在她眼前,淡藍色的眼睛驚惶地看著她。
奇怪,怎麼她還沒親下去,他就醒了?
不過應該還是要親吧?
亞芮伸手托住那俊秀的臉,將自己的臉湊了過去。
「妳在幹什麼呀!」年輕人大叫著往後跳,原本白晰的臉變得通紅。
「老大你這笨蛋,幹嘛要閃開?」
「小丫頭,妳也犯不著因為我說妳出手太慢,就忽然變這麼猴急吧?」
亞芮眨眨眼,認出了另外兩個聲音的來源:一隻興奮的魔法天鵝,還有一個滿臉皺紋卻仍保有少女心的老婆婆。
至於那個被她嚇得夠嗆的年輕人……
「格……蘭?」
她終於想起來了,此時她正坐在安妮婆婆的樹洞屋裏,一面跟老女巫鬥嘴,一面努力把食物塞進格蘭德爾嘴裏。
「妳還好吧?忽然間動也不動,叫妳也不回答,活像失了魂一樣!然後忽然就……」
亞芮搖晃她的頭,試著讓自己更清醒。
「抱歉,我大概是睡著了。」
「睜著眼睛睡覺?」
格蘭德爾這輩子沒見過這種事。亞芮剛才的樣子完全不像睡著,更像中邪。
「對啊,好像還做了夢。夢見……呃,想不起來。只記得好像有點悲傷……討厭,最近老是這樣。」
「老是?所以妳之前也有這種狀況?」
「對啊。作夢都記不得,手上還莫名其妙受傷。」
看到亞芮手臂上的烏黑指印,格蘭德爾的臉也黑了。
「妳怎麼不早說?」
「忘了呀。」
對她而言,格蘭德爾的身體狀況當然比一個想不起來的惡夢重要。
「小姐,這麼嚴重的事怎麼能忘?這指印一看就知道是男人的手掌,一定是李奧又在搞鬼!」
「可是感覺不太像耶。」
李奧的確有能力入侵她的夢,就連格蘭德爾也曾經跑進她夢裏跟李奧交手,可說她已經很習慣夢境被做手腳了。
但是之前的夢她都記得很清楚,而且以前從不曾像這樣突然睡著。
不,與其說睡著,更像被強迫拉進夢境裏。
「妳說那個拿箱子的魔偶朝妳灑了奇怪的粉末?」
格蘭德爾輕輕在她身邊嗅了一下,什麼也沒聞到。
這裏是女巫的家,到處都是藥草,對他的嗅覺造成不小的妨礙。
「真沒用!」
安妮婆婆吐槽著,伸手把亞芮拉到身邊,把她從頭到腳仔細地聞了一遍。
「有個香味,是一種藥草,應該叫做……索尼恩姆吧!」
她在書堆裏東翻西找,終於找到她要的記載。
「在這裏。把這種草燒成粉末,讓別人吸進去,就會把對方拉進自己的夢裏。無聊的東西,沒事把別人拉進自己夢裏幹什麼?根本不痛不癢嘛。」
亞芮的狀況可不是「不痛不癢」。格蘭德爾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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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云:說到作夢,最尷尬的狀況莫過於在課堂上睡著還說夢話,說出自己的春夢內容,那就當場社死了。所以像亞芮這樣睡昏了去吻格蘭德爾,應該是還好吧。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