釀特稿|「我只想好好寫點東西」──香功堂主╳Kristin╳張硯拓,影評老兵(與貓咪)們的真心對談

閱讀時間約 16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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釀電影六歲了。這六年來,釀從一個在線上發表評論的帳號,一步一步成長至今,有了網站、有了辦公室、也有了品牌的支持者,而讓這一切得以發生的基礎,是在這段時間裡,釀聚集了一群同樣愛著電影的作者,陪著我們一起前進。

從影迷到影評、從興趣變正職、從部落格到 IG,趁著釀電影即將踏入第七年的此刻,我們邀來常與釀合作的影評人香功堂主、Kristin(一頁華爾滋),與主編來一場充滿「老兵」心境的真心對談──追著時間與時效,看片、寫稿、經營社群,走過菜鳥時期的風風火火,資深影評人的日常,是也無風雨也無晴。

對談那天是平日,下班後的台北在燠熱天氣的加持下浮躁非常,所幸,對談選定的咖啡廳充滿了可愛的貓貓,在三位對談的同時,這份來自貓貓的慵懶也治癒著大家。透過照片,希望大家也能感受到這份治癒之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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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身分:從推薦人到影評人

張硯拓(後簡稱硯):首先想問,你們還記得自己開始寫影評的契機嗎?

香功堂主(後簡稱香):我一開始其實沒有要寫「影評」。那時候工作很忙,不太有機會發展興趣,後來剛好有兩個很要好的同事要離職,我們就決定要在部落格上面寫交換日記。所以,我的起點其實是交換日記。

硯:是 1990 年那時候嗎?

香:對,網路剛興起那時候。後來部落格興起的時候,我的工作比較穩定,就開始發展我自己想寫的東西,但其實我不覺得自己寫的叫「影評」,只是單純想推薦自己喜歡的電影。後來慢慢有越來越多人過來看,我就把日記全部鎖起來,加上剛好被網站的電影主題頁選進去,就覺得好像更要往這一方面走。所以我不是刻意要寫影評,是剛好有這個機會就慢慢走到這一步。

影評人香功堂主

影評人香功堂主

硯拓:用交換日記這個方式保持聯絡,好像其實滿浪漫的!

香:結果寫到後來他們都沒寫(笑)。那時候正好在紅徐玫怡跟張妙如的《交換日記》,就是我寫一點東西,你可以看,你寫一點東西我也可以看,因為我朋友都很會寫,所以讀他們的東西就會很有趣。

硯:現在回想起來,那之後的時代好像也不會有這樣浪漫的事情,現在即使畢業或離職,加了 LINE 或臉書,就有一種我們不會斷了聯絡的感覺。

Kristin(後簡稱K):我開始寫影評的時候已經是網路世代。無名小站是我高中流行的,那時候大家很習慣發表東西在自己的頁面上,我都有看,但很少寫。後來去國外念書,生活超級無聊,無聊到我一直去找電影來看。那時候沒有串流,我是去買 DVD,國外 DVD 相較之下便宜,那時候在英國吃一餐都要超過十磅,但大概八磅就可以買一片。我每天都會去看有什麼特價光碟,有興趣就買回來看,看完自然就想要找人分享、討論,開始想要寫。那時已經是臉書時代了。我也沒有真的想寫「影評」,單純是看完覺得好看、想分享,就慢慢變成現在這樣。

影評人 Kristin

影評人 Kristin

硯:那你們還記得自己幫《釀電影》寫的第一篇影評是什麼嗎?

K:我第一篇是 2018 年的「那場戲,這首歌」專題,寫「愛在」系列。那篇是真的有把我想寫的東西都好好地寫出來。對那時候的我來說是滿意的,現在看也還是。

硯:不是現在回頭看會覺得害羞的文章嗎(笑)?

K:我覺得《釀電影》不會刊讓人覺得不堪回首的文章啊!你有刊出讓你後悔的文章嗎?

硯:所謂害羞、或說不堪回首,比較是說心境上的不同,回去看會覺得「原來我以前這麼天真」或「原來我以前對世界的想像這麼夢幻」,那個不堪回首比較是從作者看自己的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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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我覺得那是寫作視野的問題。重點是當下有沒有把自己想發揮的東西呈現出來。但像我們其實一開始寫的時候也不是為了給大家看,就是作為當下的抒發跟紀錄,所以文字上可能就會不夠嚴謹。

香:這次你們有一個「影評還是新人時」專題,我有寫一篇《愛在黎明破曉時》的文章。因為當時是日記形式,不會給別人看,我還在文章後面很不負責任地講說「總之就是叫大家去看電影」(笑)。第一次幫《釀電影》寫什麼其實真的忘記了,好像是 2017 年十部最喜歡的電影?現在回頭看覺得當時為什麼寫這麼長,寫到後來我自己都讀不下去。這幾年下來,我越來越難寫長文,可能是因為越來越不想講話?

K:但我覺得你還是寫很長啊?

硯:可能是現在大家對於「長文」的定義不一樣?

香:比如說我現在看到有人寫「長文小心」,結果往下一拉瞬間就拉完,會想說「這就是長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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硯:我有感受到你說的這個。另外一方面是,我現在會編很多年輕作者的文章,就可以感受到我自己十幾年前也經歷過的心境──我想把關於這部電影所有想到的事情都寫下來,既覺得它值得被寫下來,也表現出「我有看到這個東西」──但我後來覺得,特別去表達「我有看到」,其實是一件有點害羞的事,所以漸漸把很多東西砍掉,只留自己覺得需要的。

影評這件事情,我一開始也曾覺得如果要寫,就要把導演、演員、音樂、攝影都提到才合格。我記得一開始寫的時候看到前輩寫的文章,發現他一篇一千字的文章就只講一兩件事情,或針對某一場戲、某一個鏡頭、某一個眼神談,那時候會想說:這個叫影評嗎?

也不是說我現在也這樣寫了,但好像變得比較可以理解那些前輩──當你看了很多、寫了很多、讀了很多之後,就會對很多東西都疲乏掉,覺得那些都不值得、不需要講了。你們會這樣覺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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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會,但我寫了短的、想講的東西後,再去讀別人的東西時又會覺得「欸?還是滿多事情可以寫的?」(笑)。可能我看完電影後,覺得這些東西都講過了,所以不需要特別提,可是讀到其他人的文章時又會想:「我當時到底有沒有看出來?」我沒有辦法確定到底是我沒有看出來,還是我壓根就不想寫它。現在的我已經沒有辦法像他們那樣子寫了。多少是有點疲乏。

K:因為不想要疲乏,我現在漸漸在降低看電影的量,今年目前只看了大概 50 部,而且是劇、電影、表演的加總。

硯:香功應該還是都看很多吧?我常看你講說在串流上看了哪部片。

香:現在上班是真的忙,跟去年同期比大概少了一半,但還是有一百多。

硯:我們今天就是一個老兵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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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互動:讀者-作者-媒體

硯:你們現在會怎麼定義自己跟讀者的關係?

香:我應該算看得滿開的。我希望有人會來看我的文章,但因為臉書的演算法,我已經沒辦法掌握讀者什麼時候會看到我的文章,所以現在的心態是:有人來看很開心,沒人來看我就盡量看開一點吧。我不太會去跟讀者搏感情,他們稱讚我,我按讚;他們罵我,我也是按讚。我覺得按讚是讓讀者知道我有在讀他文字的一種方式。

K:我早期也會一一去回留言,還會去看按讚的是誰、了解自己的讀者是哪些人、會喜歡哪些東西,但現在越看越開,因為後來發現,我有興趣的應該也是他們有興趣的東西吧?而且也很難太過迎合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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硯:我相信寫文章的初衷就是想被人家看到,而且知道有一群相信你電影品味的人,也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但如果這個東西跟你的工作綁在一起,需要想辦法有流量、贊助、導流、業配⋯⋯在這樣的過程裡,你們怎麼樣去拿捏心裡的那把尺?

香:寫影評不是我的主要收入,但是我的收入來源之一。我覺得我寫東西不是為了錢,是單純喜歡分享,但後來也發現:有收入還是一件好事。而且如果不收費,會覺得打壞了什麼行情,有些媒體會覺得「你寫不用錢,那為什麼我要給另外這些人錢」。雖然到現在還是有電影網站會問我可不可以轉載,我的態度還是 OK 的,因為我一開始寫就不是為了錢,我的初衷本來就是要推電影,「轉載」終究還是在推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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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但我現在都完全不給轉,因為我覺得來問轉載的人不見得會在意或珍惜這些文章。他們只是要一篇免費的文章讓他們的網站有流量。業配的話,其實你也會挑嘛,不會真的去挑一個完全沒有興趣或討厭的東西來業配。

有人會說影評是拿錢辦事,可是我覺得這種說法超級不公平。就我來講,我不會去幫一部真的很討厭的電影寫推薦,所以我後來就算要拿錢寫文章,也會跟他們說,我要看完之後再決定──寫不寫的決定權還是要在我身上。這是你自己的一個標準,你要不要為這些看你這麼久的追蹤者負責。

成為專職之後,也是很多當初沒有想到的狀況,會有「下個月是不是就沒收入了」的焦慮感,不知道要寫什麼、不見得有適合的題目或感興趣的東西,這變成一個無時無刻都存在的焦慮。但不管以什麼形式的創作來維生的人其實應該都是會有這種感覺──不管你有沒有業配、不管你有沒有收入,你還是要繼續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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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社群變遷:從部落格到臉書,再從臉書到 IG

硯:跟寫部落格或分享文那時候相比,你們會覺得自己有什麼心態上的改變嗎?

K:差滿多的吧。那時候年輕、個性比較衝、沒有想要經營,純粹是喜歡的就寫、就看、就追,沒有考慮太多。

香功:年紀增長一定會帶來心境上的變化。以前寫東西的時候網路才剛興起,那時候我就是「寫」,就是把自己想說的話講出來;可是我現在寫文,要是碰到很敏感的東西,我反而會乾脆不寫。

K:我也是。你的思路總有顧不到的那一面。你再怎麼想去處理,永遠有人可以抓出你沒顧到的那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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硯:感覺你們是因為使用網路夠久,久到你們的市場嗅覺被培養得非常敏感,所以知道這個時間點講這件事情就會有流量、也知道怎麼在特定的時間點發揮自己的影響力,以至於會有這樣「避免衝突」的狀況。

K:但這真的是雙面刃,像之前談《小美人魚》就是這樣。有些人只是覺得小美人魚不應該跟他記憶中的小美人魚不同,但是其實「種族」這個議題牽扯的東西太多了,你說要深入去討論嗎?但你也沒辦法比那些歷史學者、台灣 Bar 的人講得更好,所以我有時候會覺得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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硯:除了「寫」的部分以外,部落格跟臉書在互動的即時性上也差很多。香功從部落格切換到臉書會覺得不習慣嗎?還是覺得有人互動其實滿好的?

香:一開始一定會覺得有互動滿好的。剛開臉書的時候我幾乎每一個留言都會回覆,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看有沒有留言。可是現在不太會了。這又回到前面講的心境。現在按讚就等於我看過,但有些就不按讚,尤其是吵起來的時候,我就直接假裝我沒有看到。

K:我也是(笑)。但是香功的留言區應該比較少有人吵起來吧?你那麼 peace。

香:印象中我有篇文章是談一部動畫,我寫男主角的家境「小康」,但大家都認為男主角應該是「底層」,底下就開始罵成一片,還會有人寫說「來朝聖了」,我都假裝沒看到。

K:我也是有這樣的感覺:你會被放大檢視。其實也沒人太 care 你寫了什麼,或是你本來的想法,他只 care「小康」兩個字,你因為這樣就是錯了,你就是要承認你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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硯:那 Kristin 覺得在部落格跟臉書寫文章有哪裡不一樣嗎?

K:對我來講,部落格是寫長文的地方,但臉書可長可短。臉書大概一千字左右就已經是大家閱讀的極限,所以也不會想寫得很長,除非那個內容真的很值得那麼多介紹。

硯:這兩年 IG 上也很多影劇粉專帳號,我發現在 IG 上要經營影劇粉專好辛苦,除了文字,你還要有一定程度的排版能力。你們會有這樣的感受嗎?

K:IG 的話,我對直接後製劇照是有疑慮的,所以 IG 的圖除了自己拍攝的以外,使用上都滿小心的。但其實我覺得沒有那麼多人在意 IG 上面寫了什麼東西,很多幾千讚的貼文,文字上其實沒什麼特別的地方。

IG 的經營模式就是要互動率,要回覆你的粉絲,黏著度才會高。但我覺得那太累了,我也不想純粹分享我的生活,就連我自己在臉書上寫的東西跟我的生活也蠻遠的,滿多人很習慣把自己的私生活攤在公眾下,但我沒有辦法,我要藉由電影或書才有可能稍微談到一些自己的事情。這對我來講是一個安全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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硯:其實我覺得 IG 這個世代已經不是我們有沒有辦法學習、練習去經營自己,而是你「適合」或「不適合」,像魔法少女給我的感覺就是她很適合,以她的年紀跟她投入的時間,這些東西不太可能是她摸索出來決定要這樣「經營」自己,而是她的個性就是這樣。

K:我覺得這也是他們這個世代的特性,就像我們習慣部落格,他們這個世代就是習慣 IG,習慣透過限動去抒發情緒、表達、互動,我們那時候完全沒有這種東西,現在當然也是不太能夠適應,老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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硯:之前大家都在說臉書是老人家用、臉書在走下坡,但我覺得我是到今年才很具體地有感受到好像真的有種人去樓空感。這幾年你們會因為大家都在說臉書的年齡層偏高而焦慮嗎?或是對平台的轉移有什麼想法?

香:我沒有感受到這一點,無影無蹤都還在用(笑),我就覺得還滿多年輕人有在用、應該 OK。

K:不見得是轉移,就是臉書上有太多雜音,你講一句話就有可能爆掉,但你可能也不是有意要講這句話,是你的觀念或是你的成長背景導致你講了這句話,可是大家不認識你啊,單憑一句話就很容易引發問題,所以大家就少講話了。現在臉書上的東西很多是老人家在說教。

要去適應新的社群是一種負擔,它會有不同的經營模式,對我來講 IG 已經是有點痛苦的經營模式,要每天 po 限動、互動,但我不是個很想要一直互動的人。之前有 Clubhouse,現在又有一個 Threads⋯⋯我只想好好寫點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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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產業:日劇與韓劇的影評需求

硯:最後想問一個有趣的觀察,我們網站上近一年裡,日劇、日片或日本明星的文章點擊數字明顯比較高,這件事我們覺得滿神奇的。台灣看日劇、日片的人並沒有突然變多,我們也知道最多人看的是韓劇,但我們三番兩次寫韓劇就是相對沒流量。你們在經營社群上有感受到日本相關內容的流量比較高嗎?

K:我自己日片看不多,但我覺得應該是因為台灣長期受日本影響,應該有一大群人從小就看日本的東西,所以對這些東西是有敏感度的。韓劇是近幾年隨著 Netflix 才在台灣造成影響,在這之前台灣大部分其實是很反韓的,這應該是有一層歷史的因素在裡面。

香:日片我也看不多。如果我有寫,一定剛好就是比較紅的東西。但我有發現幾個寫日片的作者的讀者黏著度好像比較高,像是重點就在括號裡Charming,只要寫日片,每一篇都上千個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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硯:那你們有覺得在寫韓劇、韓片的時候得到的迴響跟我們感受到台灣市場對它們的喜歡成正比嗎?

K:看在哪個平台播。如果在 Netflix 一定是有,可是比如說在 D+ 或其它串流,可能會有點落差。我本來也沒有在接觸韓劇,後來也是因為 Netflix 才開始看,有一些真的還滿好看的,也認識一些很厲害的劇作家。相較之下,從以前到現在日本的東西都跟我比較遠,我不愛日本小說、日本作家,日本電影我也是挑作者、挑導演才看。我實在受不了日劇的說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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硯:顯然台灣看韓劇的人非常多,韓劇也拍得非常好,但是我們一直找不到那一群愛看韓劇、韓片的人,你們剛剛也提到寫日本內容的作者很多,但好像沒有哪一個專門寫韓劇、韓片的影評 KOL?

K:很多是韓星網那種偏資訊類的內容。但我覺得還是看作品本身,譬如說《我的出走日記》就很多人討論,影評也很多人看,我那時候寫《我們的藍調時光》也超多人在看,所以還是看那部劇有沒有討論價值。我覺得那是一個空間,慢慢去做、慢慢累積,自然會有韓劇劇評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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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義務:看不完的電影&來不及看的電影

硯:前陣子有一個討論,是關於影評人是否有義務多看、多寫小眾/藝術/獨立片商的電影,你們覺得呢?

K:我該看的看,但是我不一定要寫,我有選擇的權利。當你變成「一定」要去看的時候,它就會變成一種精神壓力。誰能看完所有的電影?

我覺得疫情改變很多事情,不只有這一塊,這是一個很難用單一觀點去談論的東西,你看現在除了大片之外,哪個片保證賣?很多中型片都默默上架又默默下架,電影以外的娛樂很多,最近大家又瘋出國,沒有人會把心思放在電影產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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硯:大概十年前,我晚上吃完飯就覺得好像應該看一部電影,會看開眼電影網或長春國賓的網站,自己有哪一部還沒看的就去補看,但從五年前開始,就變成打開網站後覺得「這怎麼可能看得完」!

獨立片商之前在推歐洲片、日本片時,圈內至少會有一些聲量,但近兩年我的確也感受到很多片就默默下檔了。

K:因為疫情,很多產業都是這樣。我自己電影也是看得越來越少,但我覺得那是有意識的減低,並不是針對獨立片商。現在很多片一週就下了,你也不見得有時間、來得及去看,有時候下禮拜想去看就沒了,是真的還滿可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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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稿:黃于真
攝影:ioauue
責任編輯:黃于真
核稿編輯:張硯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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釀電影六週年:影評回顧專題,請往這裡!

我們知道影癡如你,要的不只是「N 分鐘看完一部電影」。《釀電影》有最精心慢釀的深度電影專題,一解你挑剔的味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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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串流平台 Disney+ 首部製作的原創日劇,本劇展現的是迪士尼高層對於劇本和品質的堅持。《因為我們忘記一切》改編自燃え殻的同名散文集,劇集節奏很像日本深夜時段播映的「深夜劇」,只是最大的差別在 Disney+ 有的是錢,而且他們十分懂得如何把錢花在刀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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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勒斯坦名導哈尼阿布阿薩德於2021 年,以新作《天堂髮廊》再次帶領觀眾看見以巴衝突下的人民現況,揭示自我壓抑的社會風氣及人們委曲以求生存的真實模樣,讓觀影者得以透過電影理解這些落難的靈魂。透過本篇訪談,深入了解《天堂髮廊》拍攝過程的細節,及他個人對創作的諸多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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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盾陸續受邀為張藝謀導演的《英雄》、馮小剛導演的《夜宴》作曲,其旋律脈絡和中華文化演繹語彙,皆明顯源自《臥虎藏龍》美學精神,堪稱武俠三部曲。然而,譚盾完成《夜宴》後就不再參與電影製作,形影正如江湖大俠,來無影去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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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的來說,這次的入圍片讓我感覺:台灣的青春都很苦,台灣的愛情故事比悲傷更悲傷。台灣非常自由奔放,當你很自由,什麼都可以做的時候,反而會有種危機感,覺得我們還有什麼不可以做的呢?當你沒有事情可以突破,悲觀就來了。因為太自由了,反而困住自己。這次台灣作品從青年男女到夫妻中年危機,把城市人的焦慮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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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電影攝影,但又不是電影;這是舞蹈,但只能用手跳。在導演邁入一個有些使不上力的年紀時,卻得開始學新東西。然而《指尖上的幸福人生》是無法像電影那樣保存下來的,它轉瞬即逝,只有在觀眾在場的時候才存在。八十分鐘的演出,沒有一刻不驚奇。你熟悉眼前所有的單一物件,但絕對沒有看過這樣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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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所有的、所有的人都辛苦了。把防洪拿來比喻,就是為了避免潰堤(感染者數量大爆衝,醫護人員累死),我們和病毒傳染的洪流搶時間,大家一起努力讓水減緩速度進來,不要這麼快進入社區,『預防勝於治療』──防疫人員努力篩檢,公民配合篩檢與隔離等政策,學習並貫徹公衛知識,爭取更多時間讓疫苗和藥物治療的研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