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書寫自己的難題

開頭總是最難的。

書寫自己的想法擱在心裡很久，就像書桌一隅總是擺著的一本書，時常想起要拿起來翻一翻，卻總是覺得算了等下次比較有空的時候再好好讀，然後開始幻想要在某個風和日麗的下午，帶上那本書去到心儀的咖啡店，很悠哉地捧書，演譯一隻享受的書蟲。幻想總是比實踐容易。

記憶中為自己書寫的時光，隨著年紀增長反而愈來愈少了。高中時為了交作業或參加作文比賽，半被迫的書寫，嘔心瀝血榨出幾千字，偶爾換來師長紅筆批改如電話線的佳句號，也可能換來一場空。曾有老師回饋我：「你的文章有佳句，但還不是佳篇，要再加油！」那位老師人很好也很誠懇，只是我難免覺得寫作太難，我把自己近乎掏盡以文字獻祭竟然還是不足不夠，這水太深，庸才不能。

大學拜臉書所賜，有一個可以廢話跟取暖的地方，又萌生了書寫的興致。那時喜歡寫臉書日誌，管他是為賦新詞強說愁或是抒發真正的心底話，反正臉書當道，演算法還沒那麼逼人，幾乎怎麼寫都有人按讚，無論那個讚的意思是「閱」或是「悦」。有人願意看我寫，我就願意多寫一點，把平凡的日子寫成千迴百轉的內心波瀾。

出社會工作後，這些年我愈來愈吝嗇為自己書寫，不只長篇日誌不再有，就連在社群上發個小學生日記都顯得懶惰。可能因為從事文字企劃工作，上班時段把字字珠璣的能力耗盡，下班只相信沈默是金；也可能時間帶來或帶走了些什麼，一方面覺得千言萬語不如捻花微笑，一方面又自覺空空如也無話可說。

偏偏，這次想書寫的想法持續多日，難以視而不見。雖然有點擔心，畢竟這個世界已經充滿太多聲音太多想法太多文字，好多好多的社群和媒體在瓜分人類的注意力，而我的聲音我的想法我的文字其實微不足道，又何必再雪上加霜以文字造業？

不過我還是寫了。總覺得內在深處好像有什麼在蠢蠢欲動，必須用文字一一吐出來才能揭曉，可能吐出長年積累的宿願，也可能吐出一顆珍珠，也可能吐出空無——總之得要寫了才知道。

開頭總是最難的，但至少我踏出久違的第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