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社會已經變得有點奇怪,當討論到性侵、性騷擾、或更大的女性權益議題時,時常會出現一個專有名詞:「女權自助餐」,指的是
女性只選擇對自己有益的論述,而不願承擔相應義務。當然,這種說法並非適用於所有女性身上,但是,女權自助餐這個名詞卻確實讓女權這個名詞染上令人不快的色彩:畢竟大家都討厭每次都吃大片西瓜的人吧?
這種厭惡可以發展地如火如荼、甚至更加詭異,例如在許多轉載 #MeToo 運動的新聞下方,有時會看到「枕營業」(女性自願以肉體交換其他事業機會等利益)等字樣,似乎批評 #MeToo 運動,只是當初自願獻出肉體的女性,如今反悔並想借社會運動再上一次版面的賣名行為。但是,事實真的是如此嗎?
這時候,你需要大王準備的一套「女權全餐」。我知道你沒有心情研讀那些複雜的女權歷史與各式理論。請放心,我也沒有要推薦任何教授精心撰寫的課本、或是要你去讀《第二性》之類的。不正經的大王只推薦你娛樂作品,這些作品充滿驚悚、刺激的情節,甚至我們可以暫時忽略作品裡的女權議題,它們卻都仍然充滿某種類型電影能帶給你的樂趣與快感。
首先,如果你厭惡 #MeToo 運動、或是認為 #MeToo 只是有心人搧風點火的操作,那我認為不妨直接深入 #MeToo 的核心:這本書來自羅南法蘿,這位記者調查了影壇大亨哈維溫斯坦的性侵性騷歷史,並公諸於世。這次揭發引起了軒然大波,並間接導致溫斯坦遭到被害者提告,最終確認遭到判刑。如今曾經的溫斯坦好萊塢帝國已經崩塌,而如果連好萊塢巨人也能被扳倒,自然給了許多躲在暗處的性侵被害人勇氣。這本書是#MeToo 運動背後最重要的推手之一,如今已經在台灣上市,它就是臉譜於今年1月出版的《性掠食者與牠們的帝國》。
《性掠食者與牠們的帝國》
《性掠食者與牠們的帝國》最大的缺點在於它 420 頁的超大份量,會令許多讀書容易引發睡意的讀者卻步(或是害睡前閱讀的讀者手滑後被砸臉)。但是,這種份量有其必要,看看它的書名:如果你要提筆形容一個帝國,怎可能一張稿紙就了事。
但話說回來,性掠食者(Predator)這名詞很容易理解,就是仗著權勢或階級等等優勢資源,有意識地獵捕他人以滿足性慾望的人。但是「帝國」?這種說法是不是太過……好萊塢化了一點?事實上,你甚至不用看完這整本書(需要一點時間),你很快就能理解,帝國是最平鋪直敘的描述。
因為《性掠食者與牠們的帝國》並不是一本只罵溫斯坦的書,想想,如果你要舉發溫斯坦以電影公司老闆之姿,對部下或女演員伸出鹹豬手或強暴她們,這可需要很多很多證據。相對的,溫斯坦也不是披著大衣、在好萊塢暗巷裡等待獵物路過的簡易變態。以這位好萊塢巨人背後,是有一個完整、精細、分工明確、而且具威脅性的強大組織聯盟,協助他完美地達成獸慾。這本書就在追查溫斯坦真相的同時,也走遍了這個組織的上上下下——同時作者法蘿也遭受到來自這股勢力的人身安全威脅。
真的假的,我體諒你很難相信有這樣的勢力。但是這個不成文的組織,包括了「新聞部」:國家級的小報「國家詢問報」。他們負責掩蓋消息;同時挖掘被害人的歷史,並加以抹黑,營造被害人私生活不檢點的蕩婦形象(「蕩婦被上還敢裝烈婦嗎」),或是抓到被害人過去的小辮子,禁止她攻擊溫斯坦。這意味著,不管你是誰,被溫斯坦性侵已經很慘了,但立刻就會被剝奪任何話語權,而妳說的每句話,都會被翻譯成對妳有害的證詞。
但不只報社挺他,溫斯坦還有管道能使用私人情報單位……「情治部」:是來自以色列的「黑立方集團」,這個由以色列情報局(大名鼎鼎令人坐立難安的摩薩德)退休幹員與軍官組成的私人公司,情報網遍佈全球,而且精通各種竊聽、監控與跟蹤手法,他們能保證挖出妳「還沒有」被挖出的過去黑歷史,轉而變成溫斯坦要妳閉嘴的武器……他們甚至會把這套用在妳的家人身上。
這本描寫好萊塢醜聞的大書,根本就是一部好萊塢電影。一個小記者(他的身份可不小)要如何順藤摸瓜去找出背後的脈絡、他要如何破除被害人的心房、要她們爆料出真正的真相?過程絕對驚濤駭浪,而這段過程看來也絕對值得:《性掠食者與牠們的帝國》描述了由警方、新聞界、見不得光的情報界、甚至政治界、好萊塢電影公司們、如何共同形塑一個性侵者的完美天堂,可以讓溫斯坦這樣的人為所欲為。警方忽視報案電話、報紙為他擦脂抹粉、黑手為他擦乾淨任何足跡、然後「無辜」的大眾,又可以找到一個「賣身求榮」的蕩婦、同時為溫斯坦又一部電影榮獲多項奧斯卡而喝采。
哈維溫斯坦曾是奧斯卡最佳推手(image credit: decider)
這是我想說的,無知是最危險的,無知會讓我們誤判情勢,然後在這種誤判上建立自我的堅固信念與理論。《性掠食者與牠們的帝國》是讓我們看清真相的一把手術刀,它刺進好萊塢不敢講的影子裡,同時扭轉它、扯出一大團血污的黑暗歷史。如果你看完這本書,還會說 #MeToo 運動是無稽之談,那才是真正的無稽之談——如果沒有像 #MeToo 這種民意高漲的運動,是根本無法制裁法律、權力與金錢都站在他那邊的哈維溫斯坦的。
但是,跟我一樣魯蛇的你,可能這輩子本來就見不到溫斯坦(現在就更見不到了),我們也身不在好萊塢。哈維溫斯坦的恐怖帝國,好像是天高皇帝遠的傳說——或者你會說「好萊塢就是貴圈真亂」。可是,性掠食者的帝國結構,卻仍然悄悄深埋在你我身邊。這時候,我們需要電影《花漾女子》(Promising Young Woman)帶大家去參觀一下,你身邊的性侵帝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