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在美國你必須要知道的保命英文單字

在美國有些地方找錯地址，按錯電鈴，都有可能讓你陷於生死關頭。

幾天前美國密蘇里州的 911 勤務中心接到一通電話，另一端傳來兩個女人爭吵的聲音。當時報案的人並沒有說話，聽起來像是家庭糾紛。勤務中心於是派了員警到場處理。但是沒有人知道悲劇馬上就要發生。因為軟體瘕疵，勤務中心電腦顯示的地址竟是錯的。也就是員警被指派到十幾公里以外一個根本不相干的地址。

在完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警察在半夜敲錯門，而屋主剛好是一名精神病患。結果門一打開警察就被亂槍打死。這個屋主不但是精神病患，而且有重罪前科。照理他不能買槍也不能有槍。不過這些法律限制都形同虛設，只要有錢網路上什麼槍都買得到。

美國人很奇怪，他們對於未成年喝酒這件事，比未成年拿衝鋒槍殺人更慎重更認真。在美國絕大部分的州不到21歲，都不能喝酒也不能買酒。這項禁令幾乎每個超市餐館或酒吧都很認真地執行。剛到美國的那幾年，我在酒吧做過調酒師。經理很嚴肅地告訴我一定要檢驗身分證，如果出了事調酒師必須負法律責任。至於那些收桌子的小弟因為不滿21歲，連酒杯都不準碰。客人離開以後他們一定要等滿21歲的服務生收了酒杯以後才可以去清理桌子，繼續接待下一桌客人 - 哪怕外面是大排長龍都不能例外。美國人就是這麼認真得可愛。

令人百思不解的是為什麼一個 18 歲的孩子不可以到 7-11買啤酒，卻可以大方地走進槍店買一隻 AR-15 自動衝鋒槍，外加幾百發子彈。這裡我所說的 AR-15跟我們國軍制式的 M-16 步槍並無不同，唯一的差別是連發裝置必須移除。但嘲諷的是回復連發的裝置在網上卻可以合法購得。Youtube上也有一堆教戰手冊，告訴你如何合法改造成殺人效率更高的機關槍。去年十月在賭城拉斯維加斯演唱會所發生 57人喪生的慘案，兇手就是使用回復連發裝置的AR-15 對著人群盲目掃射。M-16 在我們是用來上戰場殺敵人用的，在他們卻是用來在後院自娛用的。他們民間的火力與我們的國軍不相上下。

上個月在弗羅里達州 17 人遇難的校園槍擊慘案，18歲的精神病患兇手就是合法取得了AR-15自動步槍和兩百多發子彈。

美國之所以人人有槍，是受到一條兩百二十年前的憲法保護。擁有槍的人對這一道憲法是寸步不讓，政客也沒有人敢面對這條憲法背後真正的精神。這條憲法真正的意義不是讓你打獵自娛，甚至不是為了自衛。它真正的精神是給予人民組織民兵對抗政府的能力。18世紀政府所使用的武器跟人民所能取得的武器相同，所以憲法給予人民抗拒政府的權利。 那才是美國准許擁槍背後真正的精神 - 那是給你推翻政府用的。

今天應該不會有人愚蠢到認為自己的手槍或半自動步槍可以對抗現代化的政府正規部隊。

華盛頓的政客不管紅藍兩黨，在選舉時都收到大批來自槍商的政治獻金。修法限槍是一條沒有人敢觸碰的禁忌。偶爾政客被逼急了就會丟出一兩條敷衍式的修法，做一些皮毛的修正，比方一個彈夾一次不能超過三十發子彈。所以在槍商收買政客美其名為保障人民推翻政府的權利的情況下，槍枝繼續流竄到大街小巷，也每年繼續殺害幾乎跟越戰五年總陣亡人數一樣多的美國平民。

美國一共有三億六千萬支槍，而全國只有三億兩千萬人。也就是每一個人，包括剛出生的嬰兒和醫院臨終的病人，每個人都可以分到一支槍。分完了還多出四千萬支槍，足夠分給台灣的每一個人。美國人口只佔全球4%，卻擁有全世界40% 的槍枝。如果把軍用槍枝扣除，全世界幾乎所有民用槍枝都集中在美國。這也意味著美國幾乎家家戶戶有槍。在西部槍枝管制較鬆的州，很可能路上的行人腰上都掛著槍，車裡也放著槍。

在亞利桑那州我注意到大家開車都特別禮讓，沒有人亂按喇叭，也絕對沒人比中指。後來才知道是大家車裡都有槍，誰也不敢得罪誰。這並不是出於禮教，而是出於恐怖平衡。

在一個每年都有近四萬人死於槍口的國家當警察，所面對那種杯弓蛇影的壓力自然可想而知。無論是路邊攔停，或是登門處理民眾報案，他們都必須如臨大敵假想對方隨時可能掏槍。也正因為如此，警察過度反應槍殺無辜的案件時有所聞。只要警察懷疑你有掏槍的動作，他可以堂而皇之先下手為強把你打死。這種誤殺的案件在法庭上極少起訴成功。法律基本上保障警察過度反應的權利。

一位警察朋友告訴我警察都會說 「寧可被兩個人架出法庭，也不要被四個人抬出教堂。」防衛過當是他們自保唯一的選擇。

前面頭一個故事是警察闖入民宅被亂槍打死。下一個故事剛好相反，可是反應的荒謬卻相同。

去年12月28號深夜，堪薩斯市有人惡作劇打911謊報自己已經槍殺了兩個人並且壓著第三人做人質。當時他使用一種特殊的軟體，顯示出假的地址。勤務中心派出大批特警突擊隊趕到現場包圍房子。不知情的屋主半夜被警察的擴音器吵醒，睡眼惺忪不明就裡地打開門來，剛走出大門就被警方擊斃。同樣的惡作劇手法隨後在矽谷也有人如法炮製，而且差點造成誤殺，真的是讓人 在家躺著都會中槍 (BBC 新聞短片)。

在這種大家都草木皆兵神經緊繃的情況下，警察的手指都已經放在板機上。他們往往比嫌疑犯更緊張。在無法預測對方作為的情況下，小小的風吹草動都有可能成為他扣板機正當理由。這個時候你一定要小心連噴嚏都不能打。

剛到美國不了解他們這樣的文化，有一次夜間碰到警車攔停。因為我確信沒有犯錯，所以把車停靠路邊開了車門就走出來，打算過去問個清楚。瞬時一道強烈的探照燈投射過來，同時我聽到擴音器要我站在原地不許動。幸好這一句關鍵的英文我聽懂了，如果繼續走下去可能也中槍了。

事後証實我的確沒有違規，他只是好心告訴我尾燈有一個不亮。就是這麼一個單純的事件，在美國卻因為大家都怕對方有槍而可能造成悲劇。

我有一個美國同事家裡有六把槍，也有兩個幼童。為了安全，他把槍與彈分離放在兩個不同的房間，而且各加兩道鎖，再加上槍枝本身的安全鎖，一共有五道鎖。也就是在危急自衛的時候，他必須先分別找到五把分開存放的鑰匙，走到兩個不同的房間打開五道鎖。他自己算過時間，即使在最清醒而且臨危不亂的情況下，至少需要五分鐘才能進入戰鬥位置。同時他自己也思考過，即使準備就緒，他真的願意以自家為戰場，跟已經不打算有明天的亡命之徒火拚嗎 ? 他的結論是家裡有槍並不能自衞。那只是一種心靈的自慰，加上長期的精神負擔和法律責任。

多年以前矽谷有一個叫阿洛摩 (Alamo) 的小鎮就發生了一件手槍自衛的悲劇，讓很多擁槍的人開始思考，自衛的代價是不是超過放棄自衛的代價。

那天 4 個武裝蒙面歹徒闖入一個退休醫生家裡。屋主曾經是射撃高手，選擇了以暴制暴。在一陣槍戰過後，4 個歹徒中有一名當場被擊斃，另一名身受重傷 ；可是屋主自己也遇害，妻子與管家均中槍受傷。這個自衛的代價是一命賠一命，兩傷換一傷，屋主傷亡比入侵的歹徒徒還慘重，而戰場是在自己家的客廳。

在美國有一個你必須知道，而課本上從來沒有教過的保命單字，那就是 「freeze」。當然在這裡這個字跟結冰完全沒有關係。這個字的意思是「不許動」，而且通常都是用在槍已經出鞘的危急情況下。你最可能聽到這句話的對象是來自於警察。如果你以為「不許動」的英文是 「don’t move」，那麼你就有可能重蹈當年日本交換學生 服部剛丈 的不幸。

1992 年，剛到美國 3 個月的日本交換學生服部剛丈參加萬聖節化妝舞會，但找錯地址。當時天色已暗，屋主以為是歹徒入侵，拿槍對他兩次喝令 freeze，服部顯然沒有聽懂這個字的意思而繼續接近屋主（美國有些房子前面是一片空地，從外面走到屋子還有一段距離）⋯⋯不幸的結果可想而知。事後屋主雖被起訴，但最後仍獲判無罪。在自家開槍打死不速之客，只要經過警告程序是受到法律保障的自衛行為。

弗州槍擊慘案發生之後，川普政府提出了一個典型美式牛仔解決問題的方案 – 那就是以暴制暴，達成恐怖平衡。他竟然鼓勵老師帶槍上課保護學生。這就是他們解決槍枝問題的基本邏輯。當然誰都知道問題的癥結在於槍枝過於氾濫，但有權立法的人誰都不敢提出修憲，因為他們太多人拿了美國步槍協會和槍枝製造商的政治獻金。

今年11月就是美國的國會改選，槍枝泛濫的問題一定會成為討論焦點，也一定不會有結果。所以只要美國仍舊是人人有槍，freeze 這個保命的關鍵字就一定得牢牢記住。當然你也要切記，這個字不要隨便亂用，只有在真正最後通牒的時候才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