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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觀察】歷史悠久的亡國感！

是說亡國感最近成了台灣網路的流行詞彙，特別是綠營有濃濃的危機感，認為目前中國步步進逼，各種統戰攻勢不斷，社會內部又有大批的親中政客與媒體互相唱和，甚至藍營的政治人物還公開主張，要在重新執政後，與中國簽定投降協議。而這美其名為「兩岸和平協議」的統一陷阱，只是讓台灣走向一國兩制，如同香港一樣徹底失去目前所擁有的民主與自由。特別是香港目前正因為「反送中條例」所引發的示威抗議而動盪對立中，讓許多台灣人都感到憂心忡忡，擔心台灣會步香港的後塵。這樣的亡國感在去年縣市長大選綠營慘敗後快速萌芽，而在明年總統的大選之前，恐怕將會來到最高點。

有趣的是，亡國感並不是綠營的專利，其實近年來藍營的亡國感也很重，而這有遠因與近因、內在因素與外在因素。首先是民進黨的再次執政，還同時取得了國會的絕對多數，這是以前所不曾發生的，民進黨政府除了藉此進行年金改革，也充份利用這個優勢來推動「正名運動」與「轉型正義」，這也讓藍營深感他們所信仰的中華民國正在逐漸被消滅。這個內在因素讓藍營有很深的危機感，他們的亡國感是擔心中華民國很快會被台灣共和國所取代。這個長期的危機感在台灣民主化以後，隨著台灣獨立運的動蓬勃發展而越演越烈，這也讓藍營百般阻擾杯葛由民進黨政府所推動的「正名運動」與「轉型正義」。

而外在的因素，則在於藍營長期認為，台灣獨立運動才是在推動兩岸統一，這個看似互相矛盾的理論，其邏輯是藍營認為中國過去其實並未把兩岸統一視為當務之急，而在專心發展經濟，但隨著台灣獨立運動的越演越烈，使得中國不得不加強對台灣的壓力，以遏止台灣分離出去。特別是民進黨政府再次執政後與中國的關係降至冰點，不斷以更強硬的言詞來回應中國，更讓這樣的危機越演越烈。因此藍營認為，台灣獨立會爆發戰爭，讓中華民國立刻亡國，因為中國絕對不可能坐視台灣進行法理獨立的修憲或公投，一定會被迫出兵攻擊台灣。這也是民進黨再次執政後，藍營亡國感更重的關鍵外在因素。

因此我們可以發現一件極為弔詭的事，那就是台灣的藍綠兩陣營，其實都充滿了亡國感，台灣在某個層面上，是個不折不扣的危機社會，但平日若走在台灣的街頭，卻又一派祥和，彷彿與世無爭。但是這樣的危機社會很明顯撕裂了台灣對公共議題的討論空間，因為很多議題，往往會無限上綱，很快就會牽扯到國家安全或統獨問題，而讓雙方高度情緒動員，沒有任何理性妥協的餘地。只是這樣的激烈對立，卻又似乎被控制在一個叫電子螢幕的「結界」之中，螢幕裡的新聞或辯論交鋒無比激烈，卻很少外溢到現實生活中，除了選舉日的前後幾天，這樣的亡國感似乎也不曾真正出現在台灣人的日常生活裡。

不過若把時間的尺度放大，我們又會發現，台灣的亡國感並不是近幾年才出現的，而是有非常悠久的歷史。國民黨與蔣介石在國共內戰中一敗塗地，潰逃到台灣時，中華民國真的是危在旦夕，那時的亡國感是真實而迫切的。後來雖然勉強在台灣站穩了腳步，形成兩岸分治的事實，但也是長期處於風雨飄搖中。在那時的獨裁專制下，雖然沒有人敢去說破這個事實，可是很多有辦法的人當時都積極讓子女移民，弄到綠卡或楓葉卡，其實也是對中華民國沒有信心，在亡國感下買個保險。這其中又以曾經真正亡國，而跟隨國民黨逃難來台的外省族群最為熱衷，其子女移民的比例最高。

而在當時，一般的台灣人家庭，則有另一種的亡國感，那就是看到台灣在國際上越來越孤立，中華民國體制已經形如槁木，最後甚至被美國拋棄，引發雪崩式斷交，讓台灣淪為國際孤兒。這樣的亡國感也讓台灣社會催生了一連串的民主運動，並進一步演變成台灣獨立運動。因此如果要嚴格來說，台灣獨立運動其實有很大一部份，是建立在台灣人覺得中華民國已經名存實亡，而且未來中華民國不可能會有出路的亡國感之上。所以說這樣的亡國感其實一路伴隨著台灣的民主化運動與獨立運動，而這或許也就是為什麼綠營的集體歷史記憶，往往伴隨著極度悲慟的情緒，這除了是過去白色恐怖的人身迫害，也是對失去家園的心理恐懼。

因此近期當香港爆發「反送中示威」、中國對台灣又進一步施壓、有心角逐總統的親中政治人物還相繼發表各種不當言論，一連串的事件立刻激起綠營的亡國感，其實並不令人意外，因為這一直就是潛藏在綠營支持者心中最為深沉的憂慮。而無可諱言的是，亡國感在某種程度上，是一種很簡便的選票動員方式，這最好的例子就是趙少康競選台北市長時，就是以「萬一民進黨的候選人當選，中華民國會亡國」為訴求，直接以亡國感進行政治動員。辜且先不論地方首長的選舉不太可能會立即影響到國家的存亡，更重要的是這樣的動員方式是以妖魔化對手為主軸，並不是一個十分良好的示範，而其結果也證明這樣的政治動員並不一定有效。

因此亡國感到底存不存在，是不是一個好的選戰策略，這其實要看你處在什麼樣的角度與立場，會有不一樣的答案。因為並不是所有的選民都會關心時事，隨時憂國憂民的，他們可能不會在台灣的日常生活中感受到亡國感，因此會認為這又是無聊的選戰操作，而讓亡國感的訴求鈍化，但這樣的選戰招術卻又很可能刺激到另外一邊，最後在我消彼長的情況下，形成反效果。當然我們都知道台灣的內外情勢不容樂觀，中國對台灣文攻武嚇、統戰滲透也沒有一日停歇過，台灣面臨的危機是真實而迫切的。但是就因為如此，才要更小心處理目前這高度對立的政治議題。畢竟亡國感並不是單單存在於綠營，因此會像雙面刃一樣，同時影響並動員藍綠雙方，不可不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