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車、坐長途車、搭飛機,頭靠在椅背上是很自然的行為。但椅背接觸夥伴,會讓夥伴歪掉,所以這些事我都不會做。一直不這麼做的後果是,我的肩頸部位「非常非常非常^n」僵硬。
躺下時,因為地心引力,夥伴會和自己後腦勺的頭髮分開,分層之餘還露出淒涼的頭皮。或是因為躺下,夥伴被往前推,然後歪掉,想到就全身僵硬。
既然這麼僵硬,那去給人按摩好了。但按摩全身要躺下或趴下,不要;那只按肩頸好了,應該可以坐著,但可能會接觸到後頸或後腦勺,推到夥伴的邊緣。如果要提防著夥伴邊緣被碰到,是無法放鬆的,也不要。
那,把夥伴拿下來,我就可以好好地躺著了,但是「拿下來」這個檻我一直過不去。一方面是要讓人看到可怕的頭皮真面目,另一方面是,萬一要解釋,覺得麻煩。如果只按肩頸,因為不需要更衣,旁邊可能還有其他人,想到就更煩。當然,識相的工作人員也許只要說「我生病,頭髮長不出來。」就不會多問了,那遇到「熱心」的工作人員怎辦?誰知道會遇到什麼狀況呢?
其實在還沒有夥伴的時候,我就不太會把頭靠在任何東西上面了,因為頭髮會扁掉看起來更少。嚴重落髮之後,我有試過戴帽子,但是某些地方帽子要拿下來,裡面如果流汗、壓扁、變油頭,拿下來更悲劇。參加所有活動我都會留意有沒有照相機,希望不要被照到,尤其不要被拍到背後。萬一真的要照相,就會趕緊梳頭,讓頭髮稍微均勻分佈,不至於看起來太稀疏。但其實那都是心理安慰,頭髮少就是少,運氣好就會「看起來」沒那麼少。
這樣緊張兮兮的日子也過了大約十年,開始有夥伴之後,又是另一種無止盡的緊繃。
試想,一個處於無法放鬆狀態幾十年的人,身體會有多僵硬?因為太過僵硬,加上身體不平衡,我有去做過幾次徒手治療,去的時候因為是已知可能會有各種動作,所以我沒有戴著夥伴去,而是直接把頭包起來,穿著運動服去,並告知等等會去運動。運動會滿頭大汗,把頭包起來也很正常。只是,因為徒手治療是認識的人,他並不知道夥伴,每次都包起來好像有點怪。雖然我知道那個「怪」可能是我自己覺得怪,別人並沒有這樣覺得。但如果等等要運動,運動前再包起來不就好了,幹嘛這麼早包起來呢?思索著對方可能困惑的點,去了幾次就不去了,僵硬幾十年,只做幾次徒手當然...還是很僵硬。
我心裡有個聲音告訴自己:「對方並不一定會困惑,也不一定會懷疑,一切我自己想出來嚇死自己的。」那種心裡明白卻跨不過去的煎熬,讓我不知所措。
平常的日子裡,我不會把自己的頭靠在「任何」東西上面。對我來說,只要有揭露夥伴存在的可能,都是很「危險」的動作。
有一次搭商務艙航班,是可以全平躺的魚骨座位機型。當時是短程,我把椅子全放平,體驗了大概「十秒」左右,就豎直椅背了,畢竟對我來說,躺著實在不是很自在。然後我開始思考,如果長程航班搭商務艙,該怎麼辦呢?對,竟然是「怎麼辦」。目前想到的是,要睡覺的時候,穿著連帽外套,帶著毛線帽、提個袋子,到廁所把夥伴拿下來,裝在袋子裡。然後出來時把帽子戴好,連帽外套的帽子拉上,回到座位休息,睡醒後反向操作,變回一個假的正常人。
一個還沒有發生的事情,我卻連SOP都想好了。我只是想要像個正常人一樣,可以放鬆躺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