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離,是一種不得而為之生存路徑

2020/04/21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在劇場表裡裡面,有一種形式叫做Site-Specific Performance,這裡姑且翻譯成「特殊場域表演」,簡單來說,是把傳統上,我們不認為具備劇場屬性的的地點,作為表演場域,而表演本身的過程,則會更側重於挖掘、連結、詮釋與該地點的環境特質、文化脈絡、與美學價值。
大家可能所知,流行的作法常有給予觀眾在表演場地內隨意走動的自由,也許透過耳機、工作人員的引導,據暗示性的道具,自由選擇觀賞路徑,甚至在表演形式裡綜合了沈浸式劇場(immersive theatre)所具備的元素,例如將觀眾同時變成演出者,除了視覺與聽覺,也利用觸覺、嗅覺、味覺等在表演過程中增加觀演關係裡的互動。而在「特殊場域表演」與其說把表演者與觀眾的主從關係對調,不如說突破了絕對關係裡有的對立和責任。
但這裡面很容易有個恐慌或不安存在,缺乏「完整敘事線」或所謂「文本」的表演架構裡,參與者(觀眾)會在這看似一堆「元素」強拚強湊的情況下,感到混亂甚至無聊。也許是因為觀眾容易帶著預期心理,以為自己的存在,能有過高的力量,去付諸於超出表演內容本身的意義,(也許在現在市面上流行的沈浸式劇場裡面,比較容易達成這樣的娛樂,甚或說自欺欺人的效果)。在這裡Brith Gof(註1)提出過一個Host (指場地) 與Ghost (指表演)的理論,我一直覺得有趣但明朗,原文上大致的概念是:表演並不會,且不應該去掩飾、掩蓋場域的本質, 同樣的,不管什麼外在的東西被帶入了該處,場域仍然會實實在在、堅實且總是有辦法,透過表演透明的本質而被看見。
說多了,用一句話總結以上接近掉書袋的成分,特殊場域表演的根本價值是:「越少的人為景物干預越好」、「最好的處理就是不處理」。兩年多前,跟友人不知道花了多少個通宵的夜晚,在倫敦進行了如此多形而上的討論,且厭世的我們居然野心勃勃,把這樣的表演方式,分成了中英文語境去研究,好像就是得翻遍極限所能及的論文量,去參與各種莫名其妙的表演、去訪、去聽、去看、去感受、去到現場、去某個空間裡,才能知道這一切有多麽虛無,這種表演本身,應該要多麽佛係。
「它不要你專注,它要你抽離。」
很多時候,我們一直在說,去認真體驗你當下所經歷的、真切的感受不論好壞的所有情緒。直面恐懼、直面得失,主角不是他人、就是自己,好像非得有個完整的敘事線、主客關係,情感元素,才得以架構一段心路歷程。
可感受、感知的再多,在心智與腦力沒,或無法跟上來之前,都是另一種巨大的耗損。
一直到現在,我還是時常想起當時做的很多研究與嘗很多都是為了理解抽離,和空無的必要。像是一種無關痛癢,不得而為之的生存路徑。費過了勁,你得走遠一點,心裡頭揣著明白,但且把力氣用在不碰不看上,是非也許才得以柔軟。
曾經我們上了一堂叫做「Archiving」的課程,大家也許可以想像到各種呆板生硬的表演檔案紀錄的探討、研究、塞在圖書館裡的苦逼,大體上沒有,只是更荒謬。印象中的日常是大家總跟客座藝術家吵架,在各種上課場地(包括表演的studio、墓園、有或無名的博物館、郵局前、不知名的人家裡頭)爭論不休;曾經全班繞著倫敦徒步走了五六個小時,中間甚至沒有坐下來野餐,只是不斷地走,課堂裡總跑出對佛洛伊德,還有夏洛克·福爾摩斯的嚴肅討論,一些活體動物被展演在博物館的狀況,絮絮叨叨的回憶,大概也有想念的成分在裡頭,但其實,這些荒謬裡其一要講的也都一樣,跳脫定義後,各種記錄本身都是一種「抽離」。
最後,通常不是真的通透了什麼,只是到了頭,說一聲沒關係,然後讓一切遠行。

註1:Kaye, N. (2013). Site-Specific Art. Florence: Taylor and Franc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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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時光以文墨,給文墨以溫柔。 請在這裡稍作休息,或許尋找我的文字裡有沒有類似你的影子,或許什麼都不想,當我文字的過客本身就是極為美麗的小詩。我想羞澀與恐懼會代我為名,替我走過更多跌宕、來往更多人群、路過更多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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