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妳，是二十歲的我 不能忘懷的憂傷—《踐踏繽紛的落花》

〈有贈〉
許多睜眼到天明的夜
妳，使我徹夜縈懷
枕畔，思念妳的夢
猶留餘溫

陌生渡頭，尋常巷陌
悲愁和暮色，一起落下
黑夜中，穿越過平原
妳，是二十歲的我
不能忘懷的憂傷

對妳縈懷的思念
化成枕畔溫馨的夢
相思的淚，像雨水低落沙中
妳，是我不能忘懷的憂傷

「妳，是二十歲的我 不能忘懷的憂傷」，你覺得詩人當下是二十歲還是在回首二十歲的自己呢？第一次看覺得是回首二十歲，但後來想想如果詩人當下是二十歲也是合理，只是通常會把年紀寫出來，都帶有回憶過去的味道，可能表達當初的妳，是那時的我忘不了的憂傷，即使現在我已經四十，我仍思念著妳；如果是當下二十歲，則是傳達現在的苦痛，我想妳了，妳總出現在我的夢中。這兩種情況，我傾向前者的刻骨銘心。

〈以前我不知道〉 
以前我不知道： 
無論春夏，月亮入夜會升起 

以前我不知道： 
思念妳，會令我成痴成狂 

以前我不知道： 
抬頭望月，是這般皎潔明亮 

以前我不知道： 
皎潔的月亮，會是我的悲傷 

愛上妳之前，我什麼都不知道，愛上妳之後，人生就像《七月與安生》的安生說的：「七月，我每天都在享受著酸甜苦辣的人生。」般，連月亮都成了我的悲傷。我最喜歡最後一段，皎潔的月亮是我的悲傷，這是什麼意思呢？是指說連月亮都替我感到悲傷嗎？

〈寂寞的一天〉 
那天 
妳的信來了 
謠言紛飛，令人傷心 

「把它拋入溪裡吧！」信裡說 
我卻以為 
當時時掛懷，即使在夢中 

妳的字跡凌亂 
用簡樸的語言 
寫下妳的眼淚 

妳雖說：讀完就拋入溪裡吧！ 
卻意味，妳沾著傷心的淚寫 
我，流著滾滾的熱淚讀 

〈召魂〉 
啊，飄零的名字 
啊，虛空中消逝無蹤的名字 
啊，得不到回應的名字 
啊，我一聲呼喚的名字 

鐫刻在我心中的一句話 
終於來不及相告 
啊！我的愛人！ 
啊，我的愛人！ 

紅日西懸山巔 
群鹿嗷嗷悲鳴 
在訣別的山坡上 
我把妳的芳名呼喚 

我呼喚妳，直到悲愴哽我胸膛 
我呼喚妳，直到憂傷嗆我肺腑 
而呼喚妳的聲音，盤旋迴盪 
在無邊無際，蒼茫的天地間 

有一日，縱然我佇立化身為石 
我仍不斷呼喚妳 
啊，我的愛人！ 
啊，我的愛人！ 

詩人呼喚了「妳」，即使成為望夫石詩人仍然不斷地喊妳，而不斷地呼喚就成了召魂，所以是指「妳」去世了嗎？有時候文中會把「去世」寫成「離開」，仿佛妳沒有死去，只是離開一段時間而已，或是只是去了遠方而已。

「召魂」，是指詩人希望像召魂般把妳喚回來，還是真實的招魂？

〈我想見她〉 
黃昏，鄉間的小路轉暗了 
覆蓋著雲的山頭，莫入黑暗中
情不自禁的，我想見她 
明知她不會來，今夜 
這些凌亂的腳步是誰的？ 
月昇時，一隻野雁的悲鳴 
劃過長空

我喜歡直白的告白。

不拐彎抹角，我想她，我想見她，像是《Normal People》裡的康奈爾，他會用電話、email來告訴瑪麗安：「I miss you.」印象比較深刻的有兩個場景，第一個是畢業舞會後的那通語音留言，康奈爾在電話裡迂迴了一陣子，最後說了「我想妳了」這才是這通電話他最想表達的；第二個是得知瑪麗安在瑞典不打算回家過聖誕時，康奈爾在email中提及他覺得很可惜，這也是他們從小到現在第一次這久沒見面，然後他說他想她了。

有時候，「你在幹嘛」其實就是「我想你了」。

詩人用「這些凌亂的腳步是誰的？」來表達自己內心的焦慮，並化身為野雁，在明知她不會來的夜晚暗自神傷。

我知道妳不會來，但我還是等著妳。

我說我沒在等妳，但雪地裡的來回腳印、摳到滲血的指甲、肩膀上的覆雪、燃燒殆盡的柴火都表明了我在說謊。

幸福是什麼？

我不知道。

〈傷心淚〉
眼淚灑在不幸的命運裡
我知道，妳為誰憔悴
為誰心腸變冷、變硬
在風中飄零
在浪裡浮沉
一切只為了我，一而再的

水邊，黃濁的巨浪
擊碎粗曠的岩石
妳的心中
長滿暗綠的青苔

我想知道詩人在這裡的「青苔」是時麼意思？這裡的青苔是指生命力很強的意思，還是只寂寞、荒涼的景象？在這首詩中，哪樣的意思比較貼切？雖然我認為是後者的意思比較貼切，但整體來說還是很不順，好想被解答。

〈路〉
昨夜，整晚
在鄉下小客棧
我聽見寒鴉呱呱哀叫

今晨，我該往何方？
又要走幾十里？
前面還要趕多少路程？

攀上高山？
走向平原？
何處召喚我？

我欲無言
回我遙遠北方──
定州郭山的故里吧！
可以乘舟，可以搭車

請告訴我
高飛翱翔的野雁
天空是不是有路
你才飛得這麼自在？

天上的野雁
俯視我孑然獨立
在茫茫的十字路口

縱橫的路
指引我千萬方向
我卻無從選擇

世界上不存在更好的那一條路，只存在最好的那一條路，就是你選擇的那一條路！

〈山〉
五里樹上的山鳥啼著
牠啼著
要回山上，叢林外的
家

雪，積成堆
還有七十里路要趕，今天
走過六十里，卻
依舊想回頭

不，不行，永不復回
一去三水甲山，就永不復回
像個男子漢，拋棄一切
然而，十五個春秋的愛戀
卻令我無限躊躇

雪，落在山上、融在田野間
五里樹上的山鳥啼著
三水甲山的路
崎嶇走不完

詩人說自己像個男子漢拋棄一切包含十五年的戀人，回家的路只剩下七十里，即使已經走了六十里，卻總是頻頻回頭。是不捨及依戀，讓回家的路如此崎嶇。

不用說我想你，也不用提及自己的眷戀，從這趟回家的旅程花了多少時間就可以知道了。喜歡這樣的表現方式，在文字中，可以不用寫出這般明白的字眼也讓讀者很有畫面跟感受，是我認為的功力。

〈生死〉
生與死
終有一天會面
原是自然至理
我，為什麼在山頭悲愁
彷彿，世上只有我遭逢末路？

生命，給我們的禮物，就在於它是有限的。

後記。

讀完了金素月的《踐踏繽紛的落花》，我最喜歡的還是〈杜鵑〉這首詩，搭配著近日連綿的雨聲，真希望有人可以解析詩人的詩，就像是以前我們在國文課學的唐詩宋詞一樣，每一句詩甚至每一個字都有其用意，連同詩人在寫詩的當下背景也一併解釋，讓我們可以更加瞭解詩意及詩人。

但，就如同我在《我和我追逐的垃圾車》中提及的，閱讀有趣的地方在於刺激思考並各自解讀，像是《Normal People》跟《我的天才女友》中的大學教育一樣，針對同一個文學作品我們提出自己的想法與別人討論，多令人嚮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