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關《香港民族論》編輯之一李啟迪「變節」的新聞在本土派引起一陣熱論。李啟迪由老泛民口中的「港獨浪漫主義者」搖身一變而成富有香港精英味道的「現實主義者」確實令筆者略感詫異。畢竟很多本土派也曾經是相較溫和務實的「民主回歸派」,在經歷屢次社運失敗後「認清事實」,拋棄中國人身份認同的束縛,但李啟迪卻反其道而行之。
但老實說,李啟迪在《明報》發出的《致繼平的信 —港獨非選項 尋找一國兩制下的出路》和接受盧斯達在立場新聞的訪問中表達的內容卻不甚新鮮。李的觀點說到尾就是一貫香港精英階層對自己的能力和香港的研判後作出的分析。這種極具香港特色的現實主義也無非就是有以下幾個結論:
「情緒動員是很強的,但從理性角度思考……」「港獨在現實主義角度下幾近不可能,倒不如放棄,尋找另一條出路……」「這樣的肉搏式抗爭有出路嗎?」「為了抗爭而身陷囹圄值得嗎?」「倒不如留下有用之身…」
這些話語看似是一個人看清現實而發出的唏噓之聲,但這並不代表是現實主義,反而是反映出他們是沒甚原則的效益主義者。
我們來看看政治學上的現實主義,馬基雅維利主義強調為了維持政權穩定,在必要時採取本質邪惡的政治手段。我們也把畫面拉闊一些,在國際政治這個大棋局上,不同的現實主義學派也把國家安全和權力視為核心利益。在無政府狀態下的國際社會,國家可以放棄其它利益也要不擇手段地存續國家安全和權力。
所以他們就是效益主義者:作每一個決定前都會衡量得失輕重,然後作出「邏輯推演」,誓不做「失」多過「得」的事情。
而這些具香港特色的現實主義者看待事情時也有其盲點。他們用邏輯推演所做之事有沒有用時總是假定世界一直如此運轉,而不會有結構性的轉變,然後就只會因應當時的形勢作出反應。但歷史證明大格局會變,很多奇蹟會出現。而奇蹟出現之前,每個人都會認為那是不可能發生。因此,若因為以「理性角度」思考,認為沒有用處就不做的話,世界就不會進步。
回顧19世紀,有一大堆「沒有革命的革命者」,他們提出的觀點在當時也被認為是天馬行空,不可能實現。法國社會主義者布朗基一生有四十年時間都身繫囹圄,從來沒有直接參與革命。但他的學說卻支撐著當時社會運動的參與者。而馬克思和恩格斯窮其一生宣揚共產主義理念,卻從未見證共產社會的誕生。但他們所著的《資本論》和《共產黨宣言》對後世影響極大,and the rest is history
當然現實主義亦沒有一個清晰的定義,每一個現實主義者亦對其有不同的詮釋,但終歸一個共同點就是用盡所有方法維護自身或自己所屬的群體的核心價值和利益。所以,當上一代的「現實主義者」(A.k.a 泛民)跟中共商議落實一國兩制後春蠶自縛,然後投鼠忌器,屢屢說出:「我們已經回歸了,在一國兩制框架下我們沒有什麼可以額外爭取到,倒不如努力維護一國兩制。即使我們在03年後已經知道共產黨把底線越壓越低,我們也只能在夾縫中求生存,守護僅存的核心利益。」那新一代也可以從現實主義角度出發:「一國兩制不斷地被收窄。我們一直擁護的共同價值如言論自由,一定程度的自治權被打壓。在可見的將來,這些核心價值和利益將會喪失殆盡,不留一點痕跡。倒不如拋棄對一國兩制的幻想,面對現實,建立主權,實行真正的自治。」
布朗基曾說:「如不過河,對岸是如何你永遠不會知道。讓我們先過河再說。」與其甘於被動,環抱失敗主義,倒不如重奪主導權。國際局勢山雨欲來,香港人應該做好準備,迎接挑戰,創造一個又一個的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