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上不時出現宗教放生造成的亂象,直到這兩年還屢見不鮮。然而,放生的危害及其背後利益結構,不是到現代才被揭發,在古代筆記小說中,就可以看到一些抨擊商業放生現象的記載。 帶領孩子閱讀這些文章,不但可以增進語文能力,還可以結合時事,並建構國文與自然之間的跨領域學習橋梁。
- 閱讀文章:〈罷放生會〉(選自元.無名氏《湖海新聞夷堅續志》)
- 適合對象: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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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集,我帶各位閱讀《夷堅志》當中的〈孫十郎放生〉,我們看到,古人早識破商業化放生其實是在助長不肖業者,且為了放生而捕捉根本是在戕害生命,背離護生的本意。不過,幸好十郎不是宗教領袖,放生的規模小,造成的破壞不大,真正可怕的是「專門性放生」,那是有組織,常向供應商大量購買動物野放的放生法會,這才是真正的動物煉獄……
元代無名氏的《湖海新聞夷堅續志》有一則關於放生法會的記載:
罷放生會
潭州延祥宮,遞年三月、四月、六月、八月有放生社會。康定元年三月三日真武生辰,預買飛禽水族,例往州亭,臨大江,用磬鈸引導,讚詠放生。諸般物命或向空而飛,或漾水而游,其飛沉之物,或向空復墮,或水面仰浮,飛禽者翅與足或被膠黏,或弓彈射獵,如有傷折,哀鳴愁噪之聲不忍聞也。如水族者罾釣張取、籮籃采捕,鱗甲頭尾皆有破損,跳躍張口之狀但叫嗷不出,不忍目之。四遠之人才聞放生,爭競張捕之以賣於市,反至損害物命。
道士損元宴升堂,有雲遊道士至講下,願講此會之因,元宴遂以放生祝壽為對,道人曰:『非曰放生,即是故殺。』周無以對。後此會遂廢。大抵放生之說,遇有禽鳥之類出賣者,買而放之則獲福無量,發章張羅網捕之而後縱之,豈可乎!
比起孫十郎的個人放生行為,延祥宮的放生會更具規模,一年辦四場;另外,從「預買飛禽水族」、「四遠之人才聞放生,爭競張捕之以賣於市」兩句,可見它的商業性非常強。而且不只附近居民,連住在遠處邊境的人(四遠之人),也爭相捕捉動物,不遠千里運來潭州的市集販售--簡直就是一場盛大的放生博覽會。
圖片來源:https://is.gd/hjwvgx
作者可能曾親臨放生會現場,因為他對於這些被放生動物的慘狀,描摹得十分細緻--由於捕捉過程中,牠們已經有所損傷,無法正常飛行與游水,只能不斷哀鳴、掙扎;一旁的打擊樂器,敲得震天價響,再加上善男信女的讚頌聲,更增添小動物的驚恐--帶讀者身歷其境,親眼見證這一幕悲劇。
尤其諷刺的是,一邊是哀鴻遍野,另一邊竟是在祈福酬神,作者運用這樣荒謬的對比,撕開放生會的偽善面具。這樣慘不忍睹的場景,雖然只有文字記錄,不過只要搭配現代商業化的放生會現場,那些鳥群、魚群集體暴斃的畫面,幾乎沒有違和感。
值得注意的是,古代反對商業化放生的有識之士,他們的著眼點在於動物在一捉一放中的死傷。然而,就現代生態保育及環境衛生的觀點來看,不只被捕的動物受到傷害,這些由「四遠之人」帶來的動物,極有可能是外來種,即使存活下來,也會破壞當地的食物鏈,對生態造成難以估計的衝擊;至於放生沒多久就一命嗚呼的動物,由於數量眾多,恐怕也會汙染當地的環境,形成衛生疑慮--這些都是大規模的商業化放生的後患,是在造福?還是造孽?一目瞭然!
話說回來,儘管我們知道這種打著宗教旗幟的商業化放生,事實上是在放死,但如果你面對一群狂熱的信眾,發了瘋似的把動物扔進水裡、拋向空中,以為福報即將降臨--這時,你有膽登台,拿起麥克風,大聲疾呼,揭露放生會的黑暗面嗎?
因此,這位雲遊道士具有干犯眾怒的勇氣,實在應該給他按一個讚。說真的,這些動物的慘狀,信眾不可能沒有看見,但在宗教儀式所塑造出的集體狂熱感染下,他們眼裡只看到即將獲致的善果,選擇性忽略自己正在製造的惡因。所以,雲遊道士的見識固然不凡,不過他面對盲目群眾展現出一夫當關的氣概,更是令人動容呀!誰知道底下會不會有狂熱分子,煽動群眾情緒,做出什麼難以預料的行為呢?(如果雲遊道士被圍毆,我一點也不意外……)
隨著生態知識與技術的進步,放生者與反放生者之間倒也不用如此針鋒相對,可以採用有利於動物與環境的方法,來創造雙贏局面。林務局這幾年來,致力於和少數宗教團體接觸並達成共識,推動「智慧放生」的運動,教導他們正確的生態觀念,並傳達給信眾。另外,政府還鼓勵宗教團體挹注資金給專業野生動物救傷單位,提供救援、治療。
如此一來,透過政府和民間的協力合作,將放生融入政府環境復育計畫的一部分,不是一舉兩得嗎?漸漸地,不肖業者與別有所圖的宗教首腦,應該也會有所收歛。相信不久的將來,放生得福報的迷信思想會澈底從台灣人的觀念中根除,大規模商業放生的活動從此成為歷史奇談。
雲遊道士的那一喝,餘音猶在,氣還未平。讓我們攜手努力,讓這位智者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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