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創作】我不該這麼正面的—一個躁鬱症患者的掙扎
2020/09/10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對我而言恨就像你把我的手打到半殘，我還要硬生生折斷它，並用最尖銳的那頭刺向你的眼窩，那才是我賴以維生的力量。
先打個預防針，這篇文絕對不會教你要正向。
我最常掛在嘴上的話就是「恨與愛一樣偉大」「正面與負面的力量一樣重要」而這樣的我，最近正為了自己「太正面」而煩惱。
在我還不是一個躁鬱症患者，當我還是一個憂鬱症患者時也是，我記得那天也是發現自己沒有辦法下刀下得像以前一樣乾脆、明顯會猶豫劃不出跟之前一樣深的傷口，無法像以前割斷幾條肌腱時，我崩潰了。
我為了自己病況好轉而崩潰，刀掉落在一旁，像是在嘲笑我連自殘都做不好。
而在我躁鬱症時好時壞的現在，偶爾會對時不時冒出來的正面念頭抱有厭惡感。
巨蟹座 宜：把殼加厚／忌：掏出真心
我是個非常剛烈的巨蟹女子，要說是烈女子也不為過。但我不是一開始就這樣的，我曾經在捷運上被人摸屁股不敢出聲只敢快速逃離、曾經被房東言語性騷擾不敢提告只得摸摸鼻子認了。
後來我知道了，人善會被人欺。
於是我在廟方人員說我割腕是不尊重生命時，當下比中指大罵；在大學教授說生病是你想太多時，把自己的割腕照，加上罵他的信用全彩印出來放到她研究室。
即便我敢做的事情越來越多，但因為精神疾病欺負我的人並沒有越來越少。
於是我只能把自己的殼加硬再加厚。材料是液體，不是夜深人靜時我流下的淚水、就是自殘時流出的血。
而這樣的我非常堅信恨意的力量，認為有恨才能去愛、痛恨一切正能量的事物，直到最近我開始會浮現正面的想法。
為了自己正向後的輕鬆感到罪惡感
這幾天我為了剛調的新藥頭痛不已，不是低血壓到直接昏倒、就是昏昏沉沉一整天無法做正事。每次這種時刻我都會想「為什麼是我」「憑什麼我生病比別人多出這麼多痛苦還要被歧視」
但那晚，為了補充糧食，被男友載著到附近的有機食品店，選購完後，發現隔壁一直很有興趣的精油專賣店還開著，就進去試聞。
聞到一半突然有個念頭掃過，想到以前更嚴重、因為副作用跟疾病導致生活無法自理的日子都撐過來了「今天再換個吃法，好期待明天狀況會更好」
當下居然覺得一陣輕鬆，即便身體還在為了副作用受苦。但我很難置信，因為像我這種人，根本不該期待明天會更好的。
回到更早之前，我在跟朋友講述跟現任男友的感情史，說到當初原本我要去自殺，他急忙說：「我們後天就去結婚」成功地讓我活了下來，卻沒有實現諾言，我說這是我後來曾經痛恨他的原因之一。
但我又說：「狀況好一點後我就能從反面去思考了，我會去想，這個人是因為真的沒有辦法了「他當時只想讓眼前這個人活下來，所以只好信口開河」
那些我曾經啃食維生的恨，現在居然多了諒解跟包容。我咬到一半才發現味道不對，現在卡在嘴裡，不知道該不該吐出來。
對我而言恨就像你把我的手打到半殘，我還要硬生生折斷它，並用最尖銳的那頭刺向你的眼窩，而那才是我賴以維生的力量。
我害怕變成有毒的心靈雞湯
我喝過很多有毒的心靈雞湯，就如同上面那個說我生病是想太多的教授一樣。
人們總是希望痛苦的人更痛苦，所以找盡各種方式想把痛苦變成一種個人責任、跟不入流的行為。於是生前自殘叫做「不珍惜自己」死後了宗教還會詛咒你「不得好死」
明明我們的痛苦因他人而生，我們卻又被他人逼著快樂。
我有個網友，自從學了能量學之後，就開始每日五感恩，我想她要感恩很好，但她開始「吳宗憲化」論調也漸漸地「不知足化」
例如她會說「你不會得到你想得的，只會得到你應得的」「有些人就是會收穫善果，負面的人會收穫惡的果實」「你的人生所有問題都是因情緒而起的」
我當下其實很想請她在我面前說、在一個自幼家貧離婚入獄樣樣來的我面前說「你不會得到你想得的，只會得到你應得的」，但我想她真的做得到，哪顆蘋果會有自己是毒蘋果的自覺？
後來交了新朋友，當下她說她有在學成功學與能量學，我瞬間打開防護氣囊包裹著我、與這人拉開距離，直到她說她學的能量學跟我上述的不一樣才慢慢洩壓，但即便如此，他們也是會去從小教導孩子正能量、正面思考，對我而言，我更想教的是遇到負能量該怎麼解決。我不希望最後養出一群，刀都插在腳上還笑著說我要正向的人往我走來。
我想這些有毒的雞湯，他們或許有自己建構的一套知識，但他們不願聽故事。
不當心靈雞湯那我想當什麼？
我想我還是會繼續當安慰劑，有我沒我，其實對你的身體沒有影響，但吃了會讓你了心靈好受一點。
你可能會問吃這種飄渺的幻覺跟騙人有何兩樣？但身為一個藥齡9年的24歲女子，會想跟你說
：「我吃了上萬顆藥，每一顆都是錢，沒有一顆讓我快樂*；如果出現一個東西，即便它是幻覺，也沒有比能換到快樂更划算的生意了」
我想我還是會對「正面」「變好」兩個字感到厭惡、遠離「心靈雞湯」「勵志」「成功」，在夜深人靜時繼續聽著《他們說我是沒有用的年輕人》當真的沒有用的安慰劑。
*精神科藥物只會控制你的病情，不會讓你一吃就開心，有的話你一定不是吃到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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