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我寫信給您
2021/02/22閱讀時間約 16 分鐘
巡房時，住院醫師手上翻著病歷，走向D床。身旁，大夜護士在她耳邊簡報，病患是剛從急診室送上來的，醫師邊聽邊看，胃癌末期，轉移肝肺，左右視力0.2，血壓61/88，63歲，女，… 今天，… 5月5日，….2008年……
病患閉著眼，虛弱地呼吸著鼻管的氧氣，點滴滴著。
護士在病患耳邊說： 「婆婆，醫師來看妳嘍。」
醫師欠身看，病患有著泛黃的臉面及一頭斑白無澤的頭髮。
病患努力睜眼，微張嘴巴，醫師仔細看她， 接著迅速抬頭，瞄了一下床頭名牌及病歷上的病患名字。
瞬間，醫師眼淚奪眶而出，跌坐在病床旁的椅上。
同一時間，A床病患正滑著輪椅向D床這邊而來。
********
陳秀梅，小一，七歲那年，父母離異。她跟著父親生活。父親是做生意的，母親是小學老師。
印象中，父親常喝酒晚歸。 陳秀梅常在半夜被吵架、吼叫聲吵醒，哭哭啼啼，叫媽媽。 接著，媽媽就跑到她的房間，摟著她，又安撫，又啜泣。拍著，哄著，直到她迷迷糊糊睡去。
媽媽手很巧，常在家做些小玩具，娃娃，積木，…給女兒。陳秀梅最喜歡的是個竹做的存錢筒，平常媽媽會拿一兩個五塊硬幣，放在她小手裡，她笑吟吟地揑起，一個，咚，塞入存錢筒口，再一個，咚。
斜回頭，張開兩隻小手，上下搖搖，笑著看媽媽，表示錢不在手上，全投入筒裏了。媽媽摟擁著她，她本能舉手抹臉，因為媽媽的淚水滴到她臉上了。
1984年，再過幾個月，陳秀梅要上小學了。5月初，媽媽又做了個存錢筒，和原先的滿像。 媽媽就在原先陳秀梅存錢筒底部，刻了一朵梅花。又在自己新的筒底，刻了一株蘭花。媽媽名字是王美蘭。
母親節那天，媽媽和陳秀梅坐在桌前，媽媽抓著陳秀梅的手，在兩張剪成心型的三公分大小的紅色卡紙上歪歪扭扭寫下：「媽媽，母親節快樂 小梅 / 1984」。
然後唸出聲，告訴陳秀梅她們寫的字的意思。
小梅認識幾個字，努力的想自己唸完。 兩人嘻嘻哈哈，之後，媽媽又抓著陳秀梅的兩手，將卡紙對摺，叫小梅拿來那兩個存錢筒，叫她將卡紙分別投入兩個筒內。
兩人拍拍手，完成了一件大事般，摟摟抱抱，笑開懷。小梅又本能抹臉，媽媽的淚水又滴到她臉上了。
「小梅，妳的用梅花作記號，我的用蘭花。這存錢筒，不但可存錢，可存記憶，以後想媽媽的時候，還可存信，當作寫信寄給媽媽。懂嗎？」小梅看著媽媽含著眼淚說話。
6月12日，小梅生日。難得見到爸媽一起為她慶生，但爸媽分坐長沙發兩頭，不太互相理睬。小梅坐在中間，一邊抓爸的手，一邊抓媽的手，想將兩人拉近。
但她幼小心中已有感覺，爸媽好像是陌生人了。
吃完晚飯，分了蛋糕。爸獨自回房去了。
媽媽和小梅坐在桌前，抓著小梅的手，又在兩張心型的的紅色卡紙上，寫下：「小梅，生日快樂 1984/6/12」。然後，將兩張卡紙分別投入兩個存錢筒內。
開學，媽媽和小梅在同一學校，一起吃飯，一起下學。沒課，小梅就在媽媽辦公桌上寫功課，等媽媽下課，下學，一起走回家。20分鐘就到家了，可是那上下學的20分鐘是小梅最快樂的時間，捉蝴蝶，捉金龜，買零食，和媽媽拉著手跑跳，最最快樂了。
11月的某一天，小梅起床遲了，早上媽媽沒有叫她。她到處找媽媽，媽媽不見了。 爸爸從他房裡走出，穿好衣服，「小梅啊，走，爸爸送你上學。」爸爸睡眼惺忪，滿身酒氣。小梅不敢多說，跟在爸爸身旁，到學校門口，「小梅啊，五十塊給妳，午飯，晚飯，自己買著吃。」
小梅接過錢，低頭走進教室。
中午，小梅到媽媽的辦公桌前坐著，想著媽媽。
「陳秀梅，妳還好嗎？午飯吃過沒？」隔桌的林老師進來，拍她肩問道。
「林老師，妳知不知道，我媽媽……去哪了？」小梅覺得，林老師和媽媽常講話，可能知道媽媽在哪裡。」
「這個，林老師也不太清楚。來，我先帶妳去吃飯，來。」林老師牽著小梅往校門口麵店走去。
「陳秀梅，妳媽媽離開新竹了，說要到其他地方找事情做，等她安頓好，她會和妳聯絡的。」林老師幫她叫了麵，說著， 「在校有什麼事，就來找林老師，好嗎？」小梅心中難過，點了點頭。
爸爸每天還是很晚回家，小梅一日三餐就自己買東西吃，很少和爸爸碰面。隔了兩三個月，寒假時。小梅一早就聽到家中嘈雜聲，吵醒了她。 幾個工人在搬家具，她一臉迷惘。當晚，爸爸和她就跟著上了搬家公司的卡車，一路到了台北。
小梅到了新家，一棟公寓二樓，看著工人把家具依爸爸指示，擺好位置。她累到在沙發上睡著了，只記得，她抱著書包睡的，確定書包裡圓圓長長的東西還在，她才安心睡去。那是存錢筒，底部刻有梅花的，媽媽刻的。
第二天，她知道新家是在台北，在延壽街上。她完全沒有一丁點喜悅，她害怕，她恐懼，因為媽媽不知道他們搬家了。
小梅新學期就在附近的三民國小繼續讀下去。 爸爸不是喝醉酒很晚回家，就是根本不回家。 只要有見到小梅，就掏錢給她。小梅吃飯，就都在附近小店，小攤解決。
母親節前一天去找老師，老師把她所說的寫在一張紙上。 回家後，小梅做了一張心型卡，把老師在紙上寫的字一筆一畫抄了下來：「媽媽，妳在哪裡，我們搬到台北延壽街xx號2樓了，記得要來看我哦。 母親節快樂， 小梅 / 1985」。她將卡紙投入存錢筒內。
6月12日，小梅生日那天，她也寫了一張心型卡，寫下：「小梅，生日快樂 1985/6/12」。然後，將卡紙投入存錢筒內。 又寫了一張小卡，「不要爸爸，我要媽媽 1985/6/12」。
小梅心中全是對媽媽的思念。 對爸爸又氣，又怕，一定是他愛喝酒，不回家，和媽媽吵架，把媽媽氣走的。
小一升小二的暑假，小梅在家。有天，爸爸白天回家，開門，讓小梅嚇了一跳。爸爸身後還跟著一個女子。
「小梅在家啊？來，叫張阿姨。」爸爸看著小梅說著。
「張……阿姨。」小梅怯怯叫著。看著眼前面貌姣好的女子，心中有恨，她應就是讓爸爸不回家，讓媽媽離開家的女人。
「張阿姨以後住我們家，也好照顧妳，嗯，好，好。」爸爸笑笑說。
小梅起初不太敢和張阿姨說話，也恨著她是爸爸外面的女人。 但日子久了，感覺張阿姨對她照顧得很好，小梅慢慢的也和她親近了些。但心中仍是存著好多對媽媽的思念。
張阿姨照顧小梅和爸爸的生活起居，小梅開始有點快樂了，因為三餐都在家吃，早晚餐居然可以看到爸爸在餐桌上。爸爸和張阿姨有說有笑，還有對她也笑臉說話。小梅有感覺，家庭變得温暖了。
1994年，小梅高一時，還獨自回新竹民富國小，找林華英老師打聽媽媽的下落。可是，連林華英老師都已離開，家都搬了。十年了，許多事和人都變了。
時光飛逝，小梅大學畢業，完成了醫學院七年學業。
2008年，小梅31歲，在台北一著名教學醫院當住院醫師，專長胃腸肝膽科。兩年前嫁給學長，先生主修腦神經內科，大她兩歲。 兩人在同一醫院任職。婚後兩人住民生東路四段，離小梅爸爸家很近，走路十分鐘就到。
小梅爸爸，這年64歲，兩年前中風過，口齒講話不太清晰，手脚左側不太靈光。還好有張姨細心照顧，復健良好。公司方面，已慢慢退出經營團隊，交年輕人處理了。
三月，小梅注意到爸爸眼白泛黃，像是黃膽，安排他住院檢查。報告顯示：肝指數偏高，另還有大腸瘜肉。5月１日，小梅安排他住入她服務的醫院，接受進一步詳細檢查及治療。
**********
「小梅，忙…啊…」A床病患坐在輪椅上，靠近向醫師打招呼，口齒不太清晰。
「爸，早，昨晚睡得好不好？」醫師向病患笑笑問道。
他右手搖了兩下，表示睡得不好。
「爸，這…這…床上躺的是…媽媽。看，這名字… 『王美蘭』。」陳醫師小聲湊近爸爸耳朵，指著病歷表上的名字。
「啊？…. 啊？…」一臉驚訝，他張大眼睛看著女兒。
「胃癌末期，爸，怎麼會這樣？24年了，爸，媽離開我們24年了。怎麼在這醫院碰面，而且是這種情况，我該怎麼辦？」住院醫師陳秀梅的淚水不斷流下。
「我…啊？…. 啊？…」她爸爸也不知所措。
「陳醫師，病患在揮手。好像要和醫師說話。」護士轉身向陳秀梅說。
「喔…」陳秀梅迅速抹去眼淚，靠近媽媽，看她睜眼，用手在她眼前揮了幾下，媽媽的眼睛沒多大反應。
「醫師…，醫師…，」媽媽的手在空中亂招。
「我在，您哪裡不舒服？」陳秀梅握住媽媽的手，近耳問道。
「哦，妳是女的醫師。」媽媽咳了下，清清喉嚨。「醫師…，我知道，我時間…到了。那個…那個…，我的包包…，在…？」
陳秀梅在媽媽床脚看到一淺茶色包包，一手提過。
「在這…」
「醫師…，麻煩妳，幫我打開…」
陳秀梅快速把拉練拉開，「啊，呀，」陳秀梅眼淚潰堤，包包一打開，她看見那熟悉的存錢筒，筒底刻了一株蘭花的存錢筒。
「醫師…，麻煩妳，拜託…妳，我…走後，幫我…找我女兒，她叫….陳..秀..梅，那存錢筒內….有…有…我女兒…的資料，我寫…給她的…生日卡，信件。她，小時…讀新竹…民富…國小，二十幾…年，我日夜….想念她，把眼睛….都差不多….哭瞎了。我…想….她….啊…」眼淚自眼側奔流而下，喘得厲害。
陳秀梅再也無法忍住，哇，一聲哭叫出來，「媽，我就是小梅，您的女兒啊！」撲倒在媽媽身上。 護士將綠簾拉上。爸爸怔怔地坐在輪椅上，杵在綠簾外走道上。
陳秀梅接著叫了一聲：「快，急救…」 她看見媽媽喘不過氣，很痛苦的表情，雙手在空中亂抓。 護士快速走出，多叫了兩名護士，推著一車針劑進來。陳秀梅幫她媽媽注射一針，量血壓，加氧濃度，…。半小時後，媽媽呼吸漸漸平穩。
「妳…是…陳..秀..梅？我的…女…兒…小….梅？啊？…唉？！」媽媽聲音虛弱，斷續說著。
「是，媽，我是小梅，您的女兒，我找妳這麼多年，沒想到今天…」陳秀梅淚流滿面。
媽媽雙手向陳秀梅臉部摸去，陳秀梅接過捉住她雙手，任其在臉上撫摸。
「唉，小梅，真是...妳嗎？ 老天爺， 終於…在我…走前，還能…碰上妳，妳都當上….醫師了。 我看不….清楚妳，我只記…得妳小時…的樣..子，唉，….我這病….唉…，媽…好…想妳，小.......梅。 雖然，可是， 我…..」
媽媽縮回雙手，停止說話，喘了一陣，神情哀戚地說： 「你…你…不是….我..親…生…的 …唉！」大顆淚珠自眼側滾下。
「我當然是媽的親生女兒，我是陳秀梅，小梅，…」陳秀梅臉上顯得迷惑。
「美蘭，妳..就…別…多說了。」爸爸拉開綠簾一角，向內說話，口齒有些吃力。
「那…誰…？ 啊？是…妳…爸…爸？他怎麼….唉，我….」媽媽又喘不過氣，激動起來。陳秀梅忙撫按她胸口順氣。
陳秀梅臉上更迷惑，往爸爸看，又往媽媽看。「喔，爸他......剛好入院做身體檢查，…」她忙向媽媽解說。媽媽安靜了下來，一片靜默。
陳秀梅忙，先離開，去繼續巡房，手上拿著那筒底有株蘭花的存錢筒。留下爸爸陪著媽媽。
趁著空檔，陳秀梅在休息宿舍內，找了把榔頭和鉗子，奮力撬開存錢筒，好多心型卡紙散了一桌，大多是 “生日快樂”，”媽媽想妳”，”新年好”，等等字眼，…. 陳秀梅滿眼迷朦，含滿淚水。有張十行紙，攤平看，上有許多字，陳秀梅淚眼讀著：
「小梅，我可愛的女兒，媽離開妳都十五年了，媽日夜想妳，把眼睛都差不多哭瞎了。可是媽沒勇氣去找妳，因為，妳不是媽親生的。妳親生的媽，姓張。她和妳爸相愛多年，但她父親因是政府高官，看不起妳做小生意又沒錢的爸爸，堅決反對他們交往。甚至妳親生的媽未婚懷了妳，她父親氣死了，不但不接受，還把她關在一隱密之處待產，就是不許他們見面。
妳出生後，她父親託人把妳交給妳爸，唯一條件就是不准他再住在台北，以免兩人見面。之後，妳爸帶著妳去了新竹。我偶然機會認識妳爸，我愛上了他，還有寶貝妳，沒多久，就嫁給了他。但妳爸沒有辦法忘記妳親生的媽，只有日夜借酒澆愁，常和我爭吵。
後來，他得知妳親媽的父親意外過世，他便吵著要和我離婚回台北找妳親媽。我無法可想，只好痛苦離開他和妳。這些年，我都在小鄉鎮小學教書，過著孤單的生活。
我不怪任何人，這是我的命。但小梅，我可愛的女兒，我愛妳一如己出，妳是我一生的牽掛，我好想妳。 1999/6/12 小梅23歲生日」
陳秀梅痛哭失聲，盯著信一看再看，心想：「那，張阿姨應就是我親生的媽媽了。」
回家拿了自己的錢筒，剖開，將裡面所有的信件卡片倒出，整理一下，帶回醫院。
晚上沒班，來到媽媽病床旁，念給媽媽聽……
「媽，這些信和卡片，是我二十幾年來寫給妳的，我現在一張一張念給媽媽聽……」。
媽媽流淚點頭，「小梅，妳真……是好孩子，謝謝……妳。」
--「媽媽，母親節快樂 小梅 / 1984」。
--「媽媽，妳在哪裡，我們搬到台北延壽街xx號2樓了，記得要來看我哦。 母親節快樂， 小梅 / 1985」。
--「小梅，生日快樂 1985/6/12」。
--「不要爸爸，我要媽媽 1985/6/12」。
--「媽媽，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好想妳。 1986/6/12」。
--「媽媽，今天是新的一年頭一天，新年的新希望，就是，我好想找到媽媽。 1987/1/1 」。
--「媽媽，今天是我的生日，妳一定記得的，我好想妳，1987/6/12」。
--「媽媽，今天是妳生日，祝妳生日快樂。1988/母親節。」
「對了，媽，我不知道妳哪天生日，後來，我就當每年的母親節是妳的生日。 這裡面每一年母親節我都寫一張卡片，祝妳生日快樂 」。
媽媽眼角有大顆眼淚滑落。
--「媽媽，今天美術老師要我們畫＜媽媽＞，我畫的是妳，正穿著茶色外套坐在窗邊打毛衣的情景，我從沒忘記妳的樣子。1988/11/6。」
--「媽媽，祝妳生日快樂，身體健康。1989/母親節。」
--「媽媽，我高一了，今天回新竹民富國小，想找林華英老師打聽媽媽的下落。可是，林老師已離職，家都搬了。我找不到媽媽，好難過。1994/10/6。」
--「媽媽，我好想當面告訴妳，我考上醫學院了，妳在哪裡？ 1997/8/20」。
「媽媽，我今天結婚，妳的女婿叫王嘉明，大我兩歲，也是醫生。沒有妳參加祝福的婚禮，我好失望，好難過。妳在哪裡？ 2006/3/16」。
……
隔天早上，爸爸，張阿姨，陳秀梅及她先生全到了。病床上，王美蘭左手握著陳秀梅，右手握著張阿姨，爸爸坐在張阿姨身旁的輪椅上，「小梅，這…張..詠荷..阿姨，就是妳…親…生..的媽，我…認識妳…爸爸時，他就…告訴我了。他們…才是…真心相愛的….一對，我…我…只不過是…一個…外人，…..咳 ..咳.. 咳..」王美蘭又激動咳喘起來。
「媽，張阿姨對我很好，很照顧我和爸爸。妳和張阿姨都是我媽，我好幸福，有兩位疼愛我的母親。妳不孤單，我永遠都是妳女兒。」
星期天早上，天氣不錯。陳秀梅往美蘭媽媽病床走去。爸爸及張姨，這幾天都陪著美蘭媽媽講話閒聊，讓她寬心。美蘭媽媽突然劇烈咳喘，陳秀梅趨前查看。
叫了一聲：「快，急救…」回頭對隨行護士說。
經過一小時急救，美蘭媽媽無力垂下雙手，沒了心跳，沒了脈搏。陳秀梅向爸爸，張阿姨搖搖頭。大家難過淚流。
陳秀梅深夜時分，攤開信紙，寫下：
「親愛的媽媽，
我找了24個年頭，好似前世找到今生，終於找到妳，可是，轉眼間卻又失去了妳。妳我相見，有如黑夜見到白晝，會見到，但一回眸，就再見不着彼此，多麼短暫的相會。
短短六七年的緣份，我有記性頂多兩三年，卻讓妳我一生牽掛。緣淺情深，真是難得的母女情啊。
問過爸爸和張阿姨，他們知道我和妳感情深厚，才沒有說出事情真象。我真的好幸福，此生，我活在大愛之中，周圍的人，全對我付出如此多無怨無悔的愛心，我感謝，再感謝。
啊，今天居然如此巧合，是母親節。親愛的媽媽，我永遠的媽媽，母親節快樂，生日快樂。
小梅 2008/母親節」。
拿過剖開兩半的蘭花存錢筒，合併好再用橡皮筋圈圈綁好。
將原先從梅花筒內取出的信和卡片，及剛寫好的信紙摺疊，一一放入蘭花筒中，寄給最親愛的媽媽，「媽媽，我好想妳，要收好我寄給妳的信和卡片喔，不論妳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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