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的家,開著一間小小的自助餐店,小時候不知道什麼叫餓,放學回家就是抱著一碗白飯,站在二三十樣主菜副菜之前任君挑選,ㄧ直到高中,我才知道不是每個孩子都可以天天吃到雞腿,不是因為家境富裕,只是剛好家裡開了餐廳。媽媽燒了一輩子的菜,能陪我在餐桌上吃飯的時間少得不成比例,就像每一個家裡開店的生意囝仔一樣,那些被錯過的童年成長期,讓我在心裡默默決定,長大不做廚師,我想要我的孩子可以每天都跟我ㄧ起吃晚餐,有趣的是,從小到大媽媽都說廚房太危險,一個不小心,快速爐跟油鍋隨便都能讓我身上留個疤,硬是不讓我進廚房,所以雖然家裡做吃的,但是我對料理一竅不通,我要是真有個孩子,免不了全家人一起吃泡麵過日子。
出社會後,自己一個人住,吃飯就更不講究了,有什麼吃什麼,有一年母親節,我想不到要買什麼禮物,就跟一個已經成為母親的朋友商量,讓她教我做菜,從上市場買雞肉,回來後清洗血水,熬煮,好不容易在她家的廚房弄出我的第一道料理-香菇雞湯,興匆匆的抱著一大鍋雞湯,一路從台北士林坐客運回到基隆老家,中午的吃飯人潮剛過,媽媽坐在小板凳上一邊挑菜一邊看著當時很紅的「愛情理髮師」,我開心的把整鍋雞湯扛上桌,驕傲的說那是母親節禮物,媽媽以為我只是把髒碗盤帶回家洗,淡淡的說:「少來了,你連洗碗都懶,ㄧ定要帶回來給我洗是不是?」接著又轉頭繼續看著電視,一邊直呼明道真帥,就像她以前的某任男朋友。我不服氣打開鍋蓋,勺了一碗雞湯給她,這才讓她相信我真的自己煮了一鍋湯。
真的開始好好煮飯,是在來到澳洲後,住在鄉下地方,哪有什麼商店什麼餐廳,凡事都要自己動手做,於是開始學,上網查食譜,煮出ㄧ些暗黑料理,連自己都看不懂那道菜的邏輯,沒有飯鍋,只好直接用鍋子煮,前面一個月吃的白飯不是太焦就是太水,幸好只是自己吃,也不用擔心過失殺人,接著陸續跟各地來的背包客交流彼此的祕密食譜,在歡笑中,ㄧ道ㄧ道菜築起自己的料理牆,接著慢慢形成一個不成文規定,10幾個來自各國的背包客,每個人出ㄧ道菜,每週六晚上,不論晴雨,不論那週的你過得如何,每週就這一天,讓我們好好吃頓飯,有時候還會請路過的人坐下來ㄧ起吃,酒水麻煩自備,於是,每個週六,三點多下班後,你看到所有人都抱著食材往廚房衝刺,就為了搶位置,小小一個廚房,塞了10幾個人在裡面,搶鍋子搶爐子,就怕來不及出菜,吃完飯後還要玩個小遊戲,輸家要洗所有當晚使用的鍋碗瓢盆,這是我們可以想到最殘忍的懲罰了。
隨著在海外的時間越來越多,為了省錢,很少外食,三餐都要自己煮,進廚房成了理所當然的事,不再手忙腳亂驚慌失措,但是工作跟課業兩頭燒,時間被壓縮,越來越忙,多半時間都是三明治或是泡麵裹腹。
某天工作完回到家已經是晚上十點多,走進廚房,燒開熱水,放入調味料,再放麵體,站在爐子前三分鐘,打一顆蛋,不喜歡太軟爛的麵,也不喜歡全熟的蛋,所以蛋打下去後約一分半鐘,放上一片起司,就可以熄火了,這是我煮泡麵的習慣,室友聽到聲響出來查看,嚷嚷著很久沒吃我煮的東西,他想吃滷豬腳,所以特別出來請願,希望那個週末我能實現他的願望,I may be the one always cook, but you are the secret chef,一邊煮著我就笑了,雖然我是打小不進廚房的人,血液裡始終有著媽媽的好基因,亂煮一通也能呼巄過去(當然也有可能是室友太好養,當豬養就好),只是不知道甚麼時候開始,料理對我來說,成了一件很私人的事,只在情緒對的時候煮,只煮給在乎的人吃,好好挑食材,好好按部就班完成每一個動作,就算是簡單的一道料理,但是注入了我完整的注意力,讓食物幫我說話,也在準備的過程中療癒了自己,一個人,兩個人,一群人,一家人,大家坐下來,一起好好吃頓飯。
So, what’s for dinner ton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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