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嚴選

記馬航MH370

大馬民航管理局與大馬政府在2021年5月13日，同意對馬航MH370失聯客機的兩名罹難者陳亞明與莊秀玲夫婦的家屬做出32萬美元（約馬幣130萬令吉）的賠償。不過此賠償並不表示其擔負任何責任，只為了為訴訟做了結。

畢竟馬航MH370到今年的3月8日為止已經失踪了七年。它依然是航空史上的第一大謎團。

MH370失踪事件在我不到一年的記者工作中是件大事。事發當天並不是我週休的日子，但我因故請假，早晨醒來後喝著飲料刷平板時，發現社交平台上到處都是馬航疑是失踪的新聞。匆忙到客廳打開電視時，碰到了剛要整裝要去學校的屋友，問我發生什麼事，電視這時剛好播出證實此消息的新聞發布會。

原以為公司人手有限，碰到這麼大的事應該會即刻召集各地人馬進行追踪，但我沒有收到任何通知。才加入報社剛滿半年的我，雖然是唯一全職撰寫專題報導的記者，但實在不確定自己能做什麼。我對航空事故一點也不熟悉，縱使爬疏著空難史，但一切都好像很遙遠。

1972年的馬來西亞航空剛與新加坡航空分家。五年後就發生了第一起重大事故，事故原因疑是日本赤軍劫機，造成100人在柔佛墜機身亡。下一起則發生在1995年，一台國內航班的飛機發生意外，34人遇難。

第三起便是MH370。

3月9日我才被傳喚回去公司上班，但是被委派到家屬下榻的酒店做訪問。上司說，看能不能碰到家屬，問問看他們的感想是什麼。很難描述我當時的心情，我不知道自己能跟連夜趕到吉隆坡等待消息的家屬聊什麼，畢竟我無法給他們任何的希望。MH370已經燃油耗盡，如果我是家屬，我的希望與絕望已經開始在交戰。我會很害怕聽到任何不利的消息，但又不想錯過任何訊息，我當然不會想要跟一個讓我更徬徨無助的人說話。

還好酒店替家屬做了隔離防線。

那天真是痛苦的一天，上司從頭到尾對訪談家屬一事依然懷抱期望。大該也希望真的能等到什麼消息，然後可以及時捕抓到家屬情緒崩潰的一刻。

那天也是我第一次見到馬來西亞政壇強人馬哈迪，當下真是百感交集。大學時參與學運所反抗的惡勢力，最終的boss就是他。有許多政治人物都跟他一樣，不知道為什麼都來到這家酒店，即便他們不可能也不應該消費家屬。還有一群黨團青年浩浩蕩盪地到現場送花。他們本來是要把花送給家屬的，但經過一番交涉以後，還是必須接受不該打擾家屬的事實，最後得到花的是我們。

馬來西亞政府不願分享資訊與傲慢的態度也是MH370受到高度關注的其中一個原因。雖然不知道這對搜查是否有直接影響，但新聞記者要取得更進一步的消息，一切得取決於政府願不願意。《當今大馬》在MH370失踪36個小時後更是毫不留情地批評，當局顯然緊急意識不足，訊息取得比國外媒體還要慢，造成家屬極大的焦慮。

這還不包括之後一一冒出的冒名乘客、副機師曾違反操守、證實飛機轉向飛過檳城（Penang）空域等壞消息，讓事件發展越來越超乎預想。

一直沒有出現的飛機只有兩種可能，要嘛在渺無人煙的深山撞毀；要嘛在機身完整的情況下墜入海底，但找到也只是時間的問題。不知道過了幾個星期剛好我有個訪問國防研究專家的機會，劈頭就問：“一個體積如此龐大的飛機竟然可以失踪這麼久，這顯然違反常理，你會如何解釋？”

“但科學也教我們要接受事實。”

我們總是先看到事實，才會問為什麼，所以MH370也是如此。偌大的飛機是有可能無影無踪的，我們唯有期待能夠早日找到殘骸，才能解釋這一切。

由於沒有具體的證據，臆測與推論很多，眼花繚亂。我當時最不能接受的一項推論是機長自殺。這項推論出自於機長的飛行模擬器裡有MH370斷了音訊以後的航行軌跡，懷疑他曾讓自己熟悉這條不歸路。或許因為機長跟我是同鄉，或許他女兒也站出來堅說不信這樣的推論，總之我打從心底不信。後來我還就飛行模擬器一事做了專題報導，沒有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倒是認識了幾個飛行愛好者。

為了深入了解飛機起飛到降落的所有程序，我還獨自開車大老遠去訪問一名休假中的新航機師。如今重新整理MH370，不小心看了上百集的《空中浩劫》（Air Crash Investigation），發現當時的自己有很多問題都沒問對，稚嫩得可笑。

也才知道，機師自殺的推論是有限證據下最合理的推論，除非我們真的找到MH370。

7月17日，MH370失踪還不滿五個月，我已經轉職回到了檳城，清晨開車正要往檳島的方向。我8點上班，6點15分就出門，但當天常聽的英文電台顯得有點反常，每隔幾分鐘就用冷靜的語氣播報馬航MH17空難的消息，以及對罹難者家屬致哀。我一開始沒聽清楚，以為是MH370找到了，所以證明了全機罹難，是說什麼也沒想到同一年裡還會發生馬航的第四起空難，也是史上最嚴重的一起。

時任首相與國防部長的繼外祖母當時也在這台被導彈擊落的客機上。

12月28日，馬來西亞亞洲航空集團的附屬公司印尼亞洲航空旗下的一台客機宣告失事， 155名乘客與7名機組人員罹難。2014年，全球共發生12起造成人員死亡的空難事件，馬來西亞不幸獨自佔了3起。

我們始終沒有從MH370回過神來。

正因為轉眼就這樣過了七年，沒有任何消息，不甘心就此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