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陣子讀了一本書,裡面提到遺忘並非是你忘記了某些事情或人,而是你失去了和他們的連結,偶爾你會因為接觸到某樣東西或遇到某件事,而重新獲得那個連結,而它再將你導向回憶。
但我又思考著,我們遺忘的僅是連結而已嗎?又或者說,當我們遺失連結時,它所連接的記憶便離我們越來越遙遠,當記憶變得遙不可及時,即便你取回那段連結,它也無法再將你導向完整的回憶。
小時候我曾無比喜歡的一部卡通片,因為它陪伴我度過漫長的午後時光,長大後我偶然想起了這部卡通,於是在網路上重新看了一遍,它帶給我的感受只有懷念、沒有快樂,就好像把歡樂留在時光中,接著在時間的洗禮下逐漸變薄,我沒有忘記我曾有過的快樂,但我只是再也找不相同的感受。
連結似乎很難具體化的描述,它聽起來似乎是一個有形的物體,可能是一個舊布娃娃讓你想起小時候和朋友的遊戲時光,可能是一個管道讓你能聯繫上遠方的家人,但也可能是無形的,它可能是一個契機、一個事件或是一句話。
前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醒後我便想到了遺忘和連結這件事,也許那次的夢就是連結的其中一個形式。在夢裡我夢到了兒時很要好的玩伴,我們的母親是好朋友,我們讀同個幼稚園,上同間國小,週五晚上還一起在圖書館和一位老師學下圍棋。直到小二時她的父親調職,舉家搬到另一個城市,不過朋友轉學的失落並未維持多久,因為我們假日在同個圍棋教室上課,每個禮拜我都能和她碰面一次,我什麼都和她說,我和她說學校的生活,和同學一起做了什麼,但是我卻偏偏忘記問她喜不喜歡新生活、習不習慣新學校,以及有沒有交到好朋友。半年過後她不上圍棋課了,我不知道原因,只是我從此便沒再碰過她了。
在夢裡她來我家作客,夢裡的我們當然不是小學的模樣,而是成為了高中生,夢境可真是神奇,我從未看過她長大的模樣,但在夢裡我卻能一眼認定那個高中女孩就是她,這次終於不是我一昧地漫談,而是她主動告訴我搬家後的生活,她好像不是很開心,漂亮的臉上有著難以抹去的憂愁,她說轉學後要適應新同學、要兼顧課業很令她難受,我覺得她好像不喜歡這樣的生活,於是我陪她說了很久很久的話。
我不記得我說了什麼,只是在夢裡的結尾,我記得她最後笑了一下,而就是這一笑瞬間讓我想起了很多事,往事朝我迎面而來,一件又一件倒映在腦海中,我想起小學下課我們在操場玩鞦韆,想起每週五下午一起學棋的時間,想起得知她要轉學時,那種被拋棄的不甘心,還有最終捨不得的眼淚,以及失去聯絡後淡淡的惆悵感,那些都是沒有刻意遺忘,卻也沒有特地保存的回憶。原來在夢裡我才能找到存放關乎她回憶的那個連結。
夢醒的當下,我突然無比的想念她,窗外的太陽特別刺眼,我閉上眼卻想到她的那抹微笑,我忍不住偷偷地在臉書上查詢她的名字,卻一無所獲。又過了幾天,原本歷歷在目的夢境如霧般消散,我對她的思念也逐漸淡去,只是我又忍不住思考,那天夢醒時,我在想念的,究竟是她這個人,還是那段沒有煩惱的童年歲月,那段單純美好到令人稱羨的時光。
有沒有可能我又遺失了與她的連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