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房 老婦人的心願

一位高齡的遠房親戚突然打電話給我說，她有一位朋友70多歲，老伴已過世尚有一兒一女與她同住，現在遇上生活上的問題可能需要賣房子，希望我能幫忙他們家。我趕緊與這位高齡阿姨約在她們家碰面拜訪，房子位處好地段是早期的知名住宅，內部的裝潢陳設已經近三十多年，老舊損壞的地方有修修補補的痕跡。

阿姨開始與我訴說她的狀況，原來阿姨兒子身患天生癲癇症，病發時自己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發作時會臉色發紺、眼睛上吊、全身抽搐、牙關緊閉，嚴重時甚至合併大小便失禁、身體受傷(跌倒頭部及肢體挫傷、骨折)、舌頭咬傷、記憶空白等等，所以兒子只能在便利商店打打工，不能有太大的壓力避免疾病突然發作。阿姨告訴我說:我再活也沒幾年了，現在偶爾還可以接一些輕鬆的看護工作補貼家用，但也快要做不動了，跟兒子女兒一起住在這房子裡，我女兒學歷高收入高，每個月給我二萬元貼補家裡開銷，但妳也知道在台北市，一個月二萬元要養一個家的開銷根本不夠用，我還是要自己貼補一些才能生活。

阿姨繼續說:我知道有些人的孩子可能連家用都不願意給，我知道我算很幸運了，但我女兒常常拿這個來說嘴，覺得要看她臉色過日子讓我很不舒服，可是又沒辦法，我跟兒子也必須要靠她這二萬元生活，我女兒常常跟我說她哥哥是她一輩子的負擔，她一輩子要扛著他.....。
我靜靜的坐在阿姨身旁心有戚戚焉，這種要扛一輩子的壓力我懂，只要家人患有不可逆的疾病，身為病人的家人必須要扛起照護一輩子的責任，這與養孩子不同，孩子大了會飛翔了，父母輕鬆了，但養病人是一輩子的重擔。

我跟阿姨說:其實您女兒也會擔心自己的未來啊!您看她沒有結婚沒有老公，她也必須要為照顧自己與哥哥的未來存錢做打算，現在雖然辛苦些，但至少你們不用繳房貸也不是租房子，是住在自己的房子裡就已經省下很多開銷了!
阿姨說:對啊!妳說的沒錯，要不是早年我跟我先生省吃儉用買了這間房，貸款一直繳一直繳還要養二個孩子把他們拉拔大，當初如果沒有買房，現在真的不知道是住在哪裡，他們現在哪有我以前那麼辛苦，現在跟她拿二萬元就唉唉叫的，說我把她當提款機，妳說說她這麼說話對嗎?都沒想說我以前養她比她現在養我更辛苦....。

我除了笑笑也無法表示什麼，我問阿姨:阿姨，您賣房之後想做什麼樣的打算呢?
阿姨說:最主要是我身上沒錢，我想把這房子賣了，去換一間小一點的，剩下的錢就拿來照顧自己與兒子，我擔心以後他妹妹不會照顧他，留點錢給他至少以後他還可以生活吃飯。
阿姨起身帶我看看屋內環境希望我幫她估個價，阿姨期盼的價格比行情價格要再高一些，阿姨需要考慮一下，她從我這邊聽不到甜蜜價而且女兒快要回來了，阿姨看起來很怕女兒知道賣房的事，便草草寒暄二句就送客離開了。

過了一年，阿姨又打電話給我，問我說今年房市有上揚價格好，希望我幫她找小房賣大房，我問阿姨:上次您女兒不同意您賣房，這次她同意了嗎?
阿姨說:她為了這件事跟女兒大吵一架，房子是我的為何我不能賣房?我女兒居然說如果我要賣房，她要在社區拉白布條抗議，她憑什麼拉白布條.....。
我跟阿姨說:阿姨，如果您買小房會買誰的名子呢?
阿姨說:我的。
我問:那您要先買後賣，您有自備款嗎?
阿姨說:沒有，但我可以用現在的房增貸啊!
我說:阿姨，雖然您有房，但您無還款能力，銀行不會借您錢的。
阿姨說:如果先賣後買，萬一買不到我還要租房子太麻煩了。
我說:對啊!您買小房只是想挪用一些現金留在身上用，您現在賣房如果女兒賴在裡面，死活不搬走您無法點交房屋給買方那怎麼辦呢?
阿姨說:妳說得有道理，我借不到自備款買房，交屋也可能會有問題。
我說:阿姨，現在銀行有"以房養老"方案，您知道嗎?
阿姨說:我知道，我有去問，銀行說每個月可以撥四萬元給我。
我說:那很好啊!您女兒的每月二萬元您一樣照拿支付家用，這筆每月的四萬元您就分一半，分別存在您與兒子的帳戶裡，這樣您想要有個房子住，想要有筆錢可以照顧自己與兒子的心願就達成了不是嗎?何必兜一大圈非要賣房不可呢?
阿姨說:妳說得很對耶!
我說:是啊!這是您與先生打拼下來的房子，情感上您與女兒都捨不得賣，所幸您貸款已繳清，政府也推動這個良政讓您可以靈活運用，未來您若去天上喝咖啡了，這房子女兒兒子如果想保留就把以房養老的貸款分期繳了，如果不想保留，屆時兄妹倆就把房子賣了依法令財產一人一半，屆時您兒子也可以得到一筆錢可以照顧自己，我想這樣對您來說會是最好的安排，不用擔心居無定所，不用擔心無錢可用。

阿姨電話那頭感謝萬分，沒想到打給賣房子的居然叫她不要賣房子，還幫她設想了一套出路，阿姨直說:謝謝妳，真的謝謝妳的建議，我明天就去銀行辦理，這樣我的老年與兒子的未來至少我比較安心了，太感謝妳了。

掛完電話，我心裡平靜，少了一單生意，心裡卻多了一份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