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等候

　　這一個月總是反覆進出醫療場所，有診所也有醫院。想當然的，等候，總是必要存在。原以為早到或許有機會提早看，因為有時診間號碼會迅速跳躍，留下尚未報到的人們在遠方，靠近那些已經到場的人。最後卻是在醫院裡，消磨了五個小時。

　　五個小時，可以是做很多事，也可以是只做一件事。

　　我看完了買了許久的《遺忘效應》，所幸結尾是個滿懷希望的開放式結局；我打了一場不斷點頭的嗑睡，印象中每一次恍惚張眼看到的號碼都是16號，沒錯，從睡著到醒來的一個小時號碼根本沒動；我也仔細思考一下，我這個月到底怎麼了。

　　昨日，與朋友匯報著這個月所有的物理性慘況後，竟還增加「發燒」的減益狀態。他說：「妳是不是不太會照顧自己啊。」不是沒有人說要我照顧自己，卻從未有這句話來得時機這般對。

　　總感覺，我這個月就是在等這句話。

　　似乎從罹患上PTSD（創傷後壓力症候群）之後，我就從來沒好好善待過自己的身體，放肆的懲罰和折磨它。吃進的一大堆藥丸、增加的20公斤，都是那些年放逐自我的足跡。

　　這個禮拜我下定決心不再懲罰自己，好好善待它的那一秒，才突然覺得我好像真的可以說「我快好了。」正如同所有這句話出現的時機一樣，等候的時間永遠都比預期長。

　　潔白而安靜的診間裡，空調安靜運轉著，醫生說：「你已經不是以前那個無能為力的女孩子了。你其實也有能力為你的人生做出選擇，就看你怎麼選。」那句話的聲音應該是在平行時空響起，好像那一刻我的靈魂被某種不知名的存在輕易修理完畢了，而這樣的判定可以如此輕鬆由其他人口中說出口嗎？我真的不是過去那個無能的自己了嗎？

　　好像一切都很簡單，又好像一切都很難。那個下午所發生的對話，正面的很不真實，大腦當機般不斷迴盪「就這麼簡單？真的嗎？」為什麼這一刻我才看見了現在的自己？

　　若說心靈是艘小船，在汪洋般的社會飄蕩，我想我從未感覺到自己如此穩固，如此⋯⋯不那麼輕，即使我仍在海上。感覺過往十年的狂風暴雨，就為了成就這刻。儘管我的船已經成了另一艘忒修斯之船。

　　十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也足夠女孩變成女人。等候時總覺得漫長，等候完總是疲憊萬分，但等候總會有結束的一刻吧？只是這些一顆顆吃下去的紀念品，可能還會有很多，不用再帶回它們的日子，我還在等。

補：由於連續跑了兩天醫院又感冒發燒，心驚膽顫的我只好請父親半夜去買了快篩試劑回來，幸好測驗結果是陰性，老天保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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