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小說｜青春的代價 — 出人頭地 · 共體時艱 · 為何變了 · 失而復得

昊天是一名中產階級的上班族，一個月3萬元的薪水，繳房租、付水電、還有吃飯，偶爾聚餐應酬外，沒其他的開銷了。

這一年多來，昊天省吃儉用地存了一筆為數不小的積蓄，他終於買了屬於自己的第一支名錶。從鐘錶行回來後，昊天並沒有先將錶戴上，而是拿出了手機以各種角度將這隻錶拍得十分閃耀，並附上幾段文字將這隻名錶PO在自己的社群網路上。

「哥！你發達啦！」

「人帥配好錶，帥到不行喔！」

「錶好美喔！被黃金閃到的感覺。」

「也太好看了吧！改天戴出來借看一下！還沒看過這麼高檔的錶。」

朋友的眾多留言洗過了昊天的PO文畫面，滑著那些留言，他內心小小虛榮心竟也獲得了一絲滿足。

那天晚上，昊天一直盯著那支錶和手機的留言看著，心想有天自己一定要出人頭地。

從小昊天的家境並不是特別好，兩年前才好不容易還完了助學貸款，然而，做事總是很認真的他，總覺得努力一定就會有好結果，因此，他對於上級交代的任務總是使命必達，老闆總對他說：「這樣肯做又上進的年輕人，真不多了！再做個幾年，公司基層都懂了，將來有機會升副理。」

二十幾歲年紀，一個追求社會價值認同的階段，生活需要錢，也需要夢想。比起錢，昊天更是為夢想而活下去的人，只要有掌聲，能獲得肯定，辛苦一點又算什麼呢？！他一心想著：「反正年輕人有的就是本錢，將來有天一定得出人頭地。」

「這個月公司收入比較不好，大家共體時艱吧......」老闆在晨會對著員工們說著，然而，這和他前兩個月底於會議中說過的話一模一樣。

「公司賺錢也沒多發給我們啊！現在就要共體時艱......」同事們在老闆說完話，走開了之後，拼命碎嘴。

「昊天啊！你還年輕，我看你趕快換一份工作吧，不像我們這些都好骨頭了喔！想走，也沒人要。」已經屆齡退休的同事阿姨拍著昊天的肩說著。

昊天瞇著眼笑笑的，沒點頭，也沒搖頭，只是又想起了老闆承諾給他的績效獎金，似乎也半年都沒入帳了，再想下去，總覺得會消磨鬥志，還不如去工作吧！昊天，收拾好心情，繼續埋頭苦幹。

「怎麼沒戴錶出來啊！難得今天要介紹女孩子給你認識耶！」上回在昊天PO文底下留言的友人在某次聚會上說著。

「吼！女孩子是要看人，又不是看錶。」昊天說得自信滿滿，並一手輕滑過自己抓過造型的頭髮。

「對對對，女孩子是看人，錶是我男孩子要看的啦，說一下你那支錶買多少？你中樂透喔？」友人滑著手機說著，手機畫面則停在一部新款跑車。

「你叫你爸買給你就好了啊！」昊天湊過去看了一下友人使命盯著的豪車說著。

「靠！你說什麼，我都靠我自己耶！ 靠 ‧ 自 ‧ 己 ！」友人抽動了一下肩膀，表情微妙地愀然變色，並特別在講「靠自己」那三個字時特別用力而緩慢。

「我知道啦！」昊天識相，於友人面前不繼續白目說話，畢竟富家子弟大概也像窮小子一樣都想證明自己的能力吧！但如果能讓他有個有錢的爸爸，再來證明自己也很有能力也是可以的啊！這又不違和 。

女孩子現身了，背著限量款的香奈兒小肩包。

「哥~」女孩靠過去昊天朋友的身旁撒嬌地嗲聲說話。

「妳朋友怎麼沒來？」友人對著女孩說著。

「有人開車去載她，她說今天心情不好，想出去兜兜風。」女孩說。

「啊！不就放我朋友鴿子。」友人總覺得對昊天過意不去地說。

「對不起啦~哥。」女孩嬌滴滴地道歉。

「唉~沒關係啦！沒關係啦！」昊天趕在友人說話之前，先開口圓場。

「趕快也去買台車啦！下次換我們去兜風。」友人開玩笑地說著，昊天傻笑，因為他其實並不真心覺得好笑。

昊天和這朋友已經是老交情，朋友是老了，但感覺情感有點生疏了。長大後，人的差距越看越明顯，談得話題也好似都不同了，有時候，甚至還會有種兩個人在不同世界的感覺。

友人談的場合經常是昊天去不了的，喜歡的東西也是非他一年半載的薪水可以買得起的。

現實常不得不令人妥協，昊天畏懼的不是自己不想長大，而是太快變得世故，世故到他已經無法在這位老友面前侃侃而談自己的糗事，因為他怕真的會太糗，真的會被笑。

打出安全牌，擠出應付的笑容，如此不怎麼真誠的關係卻最有禮貌？昊天在友人與自己的笑聲中迷惘了對世界的好奇，對人生冒險與憧憬，他很想任性地不去改變一切，但長大了，很多事情，的確都變了。

可是，初心呢？也變了嗎？如果可以，真想好好地去守護。

那支錶，昊天真的很想要。為什麼想要呢？因為他想證明靠自己的本事也買得起，別人PO著名車、豪宅的時候，他不想自己如此格格不入，不過，這種隔閡感透過螢幕大概是咎由自取的吧！因為沒有人知道在螢幕之後的你是怎麼想的，人做的所有動作，想得最多的只是自己的感受，能為著別人多想一些的人，他們的初心裡還住著別人。

人對自己的慾望誠實所以用心追求有錯嗎？昊天從收藏盒裡拿出那支自己買下的名錶望著，好幾回他都會像這樣將錶僅是拿出來欣賞而不戴上，應該說，買了這支錶之後，他從來也沒戴它出門過，倒也不是怕被搶，這都什麼年頭了，只是怕自己搞丟了。

因為太貴重，所以只能放在家收藏，戴出門太有負擔，昊天怕自己光世顧著那支錶會無法安心吃飯或專心走路，所以，出門時，還是簡單輕便就好。

「哎呀！早知道就別買了。」昊天買了錶的半年後，某天突然閃過了這樣的想法。

可是人生何必早知道，買都買了，錢再賺就有，「我努力一點工作不就好了嘛！」昊天為了避免自己莫名的罪惡感作祟，趕緊說服自己 —反正，至少還不會用完畢生積蓄，自責什麼呢？

*

昊天仍是工作崗位上的拼命三郎，時間一轉眼，昊天那年已經快40歲了，但他沒升上副理，副理的位置後來給了老闆的兒子坐去了，老闆對昊天說：「我就快退休了，等我兒子接手公司後，你就是經理了。」

昊天雖然不怎麼信，可是卻有種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感受，40歲是老當益壯的年紀？還是像當年拍著他肩的退休阿姨一樣，已經別無選擇呢？

「如果可以回到從前......，最想改變的是什麼呢？」昊天在公司倒閉的那一天，他一直問著自己這一個相同的問題。

「是沒有進這間公司？還是早就離職換了跑道？」在怎麼多的答案，都讓昊天感到心累，他希望過去的選擇會讓今天的自己不一樣，可惜，過去的選擇已經不存在了。

失業後的第七天，昊天出門喝了點小酒後，一身疲憊地推開了家門。家中的燈都是暗的，平常他的妻子都會點盞小燈等他回家，可是那天沒有。

昊天摸黑找到了電燈開關，並點亮了家中的燈光，他發現客廳桌上留了一張紙條。

「 昊天：我想你說的對！『人如果在錯誤的環境下努力，也是徒然無功的。』我想我們還是離婚吧！我們大概都不是彼此對的環境.......。」讀著妻子寫下的字條，昊天覺得氣憤又難過，他的妻子怎能在他人生最落魄的時候選擇離他而去呢？

「她懂不懂共體時艱啊！」昊天大聲地對著天花板咒罵自己的妻子。

「說來諷刺，大概就是我太會共體時艱了，所以才落得今天這個下場吧！」昊天罵來罵去卻又罵回了自己。

用青春去換取一些教訓還是得花代價，年輕並不是擁有無限的本錢，若揮霍自己的人生去找答案，也要小心會血本無歸。

「我這麼努力去工作值得嗎？」、「我這麼努力去買車、買房又錯了嗎？」昊天心裡頭有一百個為什麼？他恨自己太晚問了自己這些問題。

「對了，錶，賣了吧。至少一陣子的生活還可以過得下去。」昊天想起了收藏盒裡的那支名錶，而這也是他頭一回有了想割捨掉自己買了卻從來沒用的東西的想法。

「錶？！錶呢？！」錶不見了，錶沒有乖乖地躺在收藏盒子裡，錶也離家出走了。

昊天拿著收藏盒坐在房間的地板上發楞，一坐就從晚上到了黎明。

曙光照進房裡，撒在昊天的臉上，終於他笑出聲來。

「錢再賺就有，人生隨時可以從頭來過。」昊天自言自語地喃喃說話，感覺失去了許多東西的他有種大夢初醒的感受。

或許正是因為一路以來失去的東西都太無感，所以不願意當機立斷地做出改變，這一回，真的感覺什麼都沒了，改變才正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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