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孔子還是從楚國回到衛國,因為他的弟子中,有不少人都在衛國做官了。這一年,孔子已經是六十三歲了。回到衛國,仍舊住在蘧伯玉家。
哪個時候,衛出公的父親蒯聵還流亡在外,準備以武力打回衛國。而衛出公還是很禮遇孔子。
有一天,子路問孔子:「衛君等待老師去幫他主政,老師將以何事為先務呢?」
孔子說:「一定要先正名分!」
子路卻不以為然:「有此必要嗎?老師真是迂腐而不切實際,何必先要正名分呢?」
孔子很不高興地說:「仲由啊!你說話太直接而未經深思熟慮了吧!君子對他所不了解的事,是該存而不論的。要知道名分不正,說出來的話就很難順理成章;話不順理成章,有誰依你的話辦事呢?事辦不成,則禮樂教化和法理制度便不能推行;禮樂不推行,則刑罰便不得當;刑罰不得當,老百姓便不知怎樣做才好。所以君子先定下名分,才可以說得出口;話說得出口,事才辦得通。君子對於任何一句話,都不敢隨便苟且啊!」【註34】
大家都知道,子貢是比較聰明,反應比較敏捷,口才應對得體,他屬於孔門的言語科(用現代觀念來說,就是外交系),所以懂得繞了一個圈兒來探問孔子【註35】。可子路就不同了,既直接,又衝動,所以孔子不得不嚴肅地提醒子路,說話必須要深思熟慮,不可隨便苟且。
回過頭來看這段《論語》,分別講到兩個問題:
第一, 為什麼要「正名」?
第二, 禮樂不興,會有什麼後果?
第一個問題:為什麼要「正名」?
遠在孔子之前,早就「禮崩樂壞」。什麼叫做「禮崩樂壞」呢?具體來說,指有些人已經破壞了基本的人倫禮法。比方說:父子相殘、兄弟互殺、兄妹亂倫、父佔子媳…等等,他們之所以不顧人倫禮法,罔顧人倫親情,蔑視禮樂教化和國法制度,而為所欲為,已經到了道德敗壞、世風日下的地步。故要管治一個國家、一個社會,人人必先正名。所謂「正名」,就是正視自己的名分,名是名位,分是本分,有名位就當盡其本分,各盡其職責,父者要盡慈,子者要盡孝,兄者要盡友,弟者要盡恭,夫者要盡義,妻者要盡順。回顧當時衛出公與其父蒯聵的關係,父子在爭奪權位,互相廝殺,正正就是父不父、子不子。故必先正名。
第二個問題:禮樂不興,會有什麼後果?
按照這段《論語》的原文,「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這就會演變成人治。掌權者愛怎樣做就怎樣做,只有他說了算。這樣老百姓就無所適從。反過來說,如果能大興禮樂教化,讓人人自覺地、自發地履行其本分,各盡其應盡,各行其應行,甚至在德化禮治中有恥且格【註36】,而散發出人性的光輝。
但,如果禮樂不興,名分已亂,職責不明,任人唯是,就是法令雷厲頒布,措施強政厲治,刑法嚴峻苛刻,人民亦只會心存僥幸,逃避刑罰,而不會自覺向善,官員也不會自行問責。所以,禮樂不興發,政令不得當,刑罰不中節,人民就不知當何去何從,小則引發對抗情緒,大則激化政治危機。所以,一個執政者,首要任務就是要正名分(各自問責)、興禮樂(提倡道德教化),使人人在德化禮治中,各盡名分。【註37】(待續34)
2022-01-25謹識
【註34】語出《論語•子路3》
子路曰:「衛君待子而為政,子將奚先?」
子曰:「必也正名乎!」
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
子曰:「野哉,由也!君子於其所不知,蓋闕如也。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於其言,無所茍而已矣!」
【註35】參見前文,子貢為了試探孔子願不願意在衛國出仕,因而問孔子「伯夷叔齊,何人也?」
【註36】語見《論語•為政3》子曰:「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
【註37】寫到這裡,也許有人會質問:難道治國就只能用儒家所講的「德治」嗎?當然不是的。孟子說:「徒善不足以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