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能不會打很多,因為有很多段我都是在哭與醫生的沈默中度過。
我畫了一個上吊的女子,我說我最近很想死,你點點頭,我說可是我家沒有地方上吊,不過我有試過用門把上掉,還滿不舒服的就解開了,在我們談了一陣子之後你說你很重視我的畫,是在怎樣的心情帶著怎樣的感受去畫這一幅的畫,所以代表你也沒有小看我想上吊的事。
你問我為什麼是上吊,我說因為最容易死成功,我說我最近在看兩本書,一本是「雖然想死,但還是成為醫生的我」韓國人寫的,他在大學時期常常吸誒自殺計劃,但最後選擇急診科,直視死亡,他說一天就有五六個自殺病患,一年就有幾千個,我講了一個案例我覺得很好笑的,就是有一個七十歲的老人想要自殺,結果他個了左手腕,割到靜脈、韌帶,但是血慢慢停止,他很慌張,於是又看了左腳踝,骨頭太硬也割不深,又割了右腳踝,也沒成功,在用顫抖的左手去割右手,也是只又淺淺的傷口,然後就被就到急診,醫生冷靜地幫他縫合,沒幾下就好了,我心想這個老人也太悲哀了吧,想死死不成。你問我那個醫生的看法,我說他沒有寫誒。對了他裡面寫很多上吊成功的個案,所以我最近很想上吊。
第二本是「I Hate You, Don't Leave Me 」一本寫邊緣型人格的書,心靈工坊有出翻譯本,我還沒看完原文,前面主要在講症狀,不過有一個點他是寫要如何跟邊緣型人格相處,就是Surpport、Empathy、Truth,書裡說三個原則缺一不可。我還沒看到治療的部分,不過我覺得裡面有很多案例都是跟家庭環境造成有關,都有個關係不好的家庭背景,有的人在40歲之前被診斷有躁鬱症、思覺失調症、還有一堆精神疾病,最後才被診斷出有邊緣性人格,真的好慘。
我說我在跳橋時其實很害怕,我害怕掉下去,我哭了,我說我害怕我們的治療只有這樣,我不甘心我們的治療還沒一年,我不甘心我的邊緣性人格還沒穩定,我說如果我到四十歲都還是想死怎麼辦,你說你會陪我繼續走下去。
我說我想死,我今天來就是要跟你說我想死,我哭了,我說我想死的渴望大過於我想讀醫科的夢想,那個比重失衡,天秤失衡了。你問我看得到跳橋的畫面嗎,我說隨時都可以看到,你說橋在哪裡?我說沙發這邊,你說河在哪裡,我說在你的腳那邊,你說旁邊有沒有大樓,我說有一排樹,你說跟橋一樣高嗎?我說差不多,你說有沒有看到天空,我說沒有我都直視橋,你說那你現在看一下天空,我看見白雲,你說從天空往下看自己,我看到自己坐在橋上,你說你看得到當醫生的樣子嗎,我說以前沒想過,你說那現在想像一下,我在哪裡?我說在診間電腦桌後,你說那現在把跳橋的畫面跟當醫生的畫面擺在一起看,跳橋的在哪一邊,我說在左邊,當醫生的在右邊,你說中間有沒有隔著什麼?我說中間是模糊的灰色地帶,跳橋的是黑色畫面,當醫生的是白色畫面,中間是灰色,你說為什麼不是彩色,我說有一點點彩色拉,你說以後當我想死的時候就把這兩邊拿出來看,從天空的視角看兩邊,平衡一下,如果把跳橋的畫面一直擺在眼前當然會想死,如果從上面看下來視角就不一樣了。你說邊緣性人格常常就是一邊黑一邊白,中間隔著一到牆,然後也不知怎麼的就從黑跳到白,從白跳到黑,不知道是穿牆還是怎樣,就瞬間移動,但是當視角從上看下去,或從遠方看,也許這只不過是攝影棚,只是從屏幕旁邊繞過去,黑與白不是全部的面貌。你叫我回家練習看看。
我開始說我憂鬱的過程,我說我十七歲被班導約談,逼我說出我的弱點,然後那就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我就憂鬱症了,我天天哭,天天頭痛,心情低落,最後去找輔導老師,老師沒有通報家長,所以我也沒有告訴我爸媽,我不想讓他們擔心,我也不想去看醫生,我覺得基督徒怎麼可以去看精神科,一直到大學我都是這麼想的,所以我撐過五年沒有就診的紀錄,但我大學之後就是高風顯個案,一直有在被追蹤,也有心理諮商,我回去翻我大學寫的信,我發現我以為大學過得很好,我很喜歡數學,但其實當時是很憂鬱的,我整天想著為什麼沒有考上台大,我去考了台大經濟的轉學考,沒有考上,我大一微積分被當,大二高等微積分也很重,我們期中出來就在算期末成績,期末如果要考六十分很有可能被當,因為平均都是三四十分,如果要一百就鐵定被當,不過我都沒被當,我還很慨心學了高等微積分,因為那讓我重新建構了數學架構,我大三重修微積分的時候一題練習題都沒寫就考很好了。但是我大學去諮商其實內心是很衝突的,我一邊跟諮商師說著想死,一邊踏出諮商室,我又要換另一個人格,去過教會生活,有時候很諷刺,我說我想死我不知道人生的意義,我出去又剛好接著傳福音,我要告訴別人人生的意義,要被神充滿來彰顯神,你說這樣就耕增強你的分裂了,我說對。還有大三時,我要管理九個人住在一起,垃圾也是我在倒,打掃表排好了也是我在掃,還要顧到每個人的心情,上禮拜我說的害群之馬搞到大家都不想聚會,我原本的配搭也在搞自己的實習搞得很開心,後來還怪我不顧他,我常常要陪人談一個小時像諮商師一樣,有一個姊妹剛好在那年得了憂鬱症,我常常陪他哭完一包衛生紙,三個小時,因為我也知道同樣的苦,我知道會有非理性思考,我知道會很痛苦,所以我陪他,後來他也去看醫生,也諮商,因為他是遺傳性的,所以很快就穩定下來。結果我大三就失眠頭痛頭暈想吐,我知道憂鬱症又變嚴重了,可是我還是不敢看精神科,我去看神經內科,神經內科就給我止痛止暈止吐藥照三餐吃,還有安眠藥,那時候我都是十一點才搞完姊妹們的事,然後讀書,當時有很重的代數,讀到一兩點睡覺,五點半又起床個人讀經、個人晨興、個人禱告,然後團體晨興。到大四我出國交換,是冬天,我也很憂鬱,我常常躺床,我常想死在雪堆裡,回來之後隔半年就是被罵頭髮短,然後我就變重鬱症了,我開始看醫生、自殺、住院、自殺、住院,一直到現在。
我說可是奇怪我今天早上跟張醫生講我想死的時候,我並沒有哭,我的淚腺是不是壞掉了,你問我為什麼會這樣?我說張醫生說我進步了,以前我進診間都只說我想死然後就哭不說話,你說為什麼會進步?我說可能是這九個月的治療吧?你說可能原因之一,還有呢?我說我不知道,你說也許是表達能力、陳述感受的方式改變了吧。
我說我回去聚會了,可是因為這週聚會的大樓有人確診,所以臨時改成線上聚會,約有五十人可能更多,因為有多人共用一個帳號,申言分成五組,一組十個人,我沒有申言,但是前面擘餅聚會我有禱告,我覺得回去好像就事一個制式化的規範,我很知道什麼時候要做什麼,可是我覺得回去好像就是死胡同,我說我對你才說真實話,如果是別人我會說很好呀,你問我什麼是窄路,為什麼要走窄路?我說不知道誒就神要我們走十架窄路不走康莊大道,你問我我信神嗎?我說信啊,你說會不會等一下就說不確定,我說不會,你問我愛神嗎?我說不愛,你問我我愛爸媽媽?我說不愛,你問我我愛自己嗎?我說不愛,我從小就討厭自己。你說所以你的信是空的囉,我說對,我信他的存在,在我十七歲得病時,我常禱告,那時我也信我的經歷是要幫助更多受苦的人,與他們感同身受,幫助他們走出來,我也信我這一年多不聚會是為了體驗什麼是軟弱的不能聚會,以前我總是很剛強,不知道什麼是軟弱,現在我懂了,我信神的安排,你說我知道是有人安排你我相遇的嗎?我說誰?你說不是人是神,不然怎麼會這麼巧,你說你也可以不接我,我說對啊,你幹嗎接我?你說因為覺得我很看重治療,很想要變好,覺得我是需要幫助的人,所以你接我,每週一次的見面這是你給我承諾,你也會繼續保持下去。
你說生有時死意有時,沒有人能掌控,我說木天睡前都在哭都想大叫,我覺得人生怎麼這麼苦,你說我是想抱怨神為什麼讓我過得這麼苦?我說對,你說也許約瑟在監裡也想大叫。
我哭了,我說可是我進天來就是要告訴你我想死,我很痛苦,你說你知道,你並沒有叫我不要想死,而是在想死的時候試著跳到天上來看夢想與想死,你說試試看吧,在這一週看可不可以達到你想做的是,我哭得很慘。然後抗鬱劑又加了。
反思:沒想到今天反而打很多,因為可能都是我在講所以我記得比較多,其實你講得很多我都沒有記下來,不過我記住了,你沒有叫我不要死,你也正視我想死的事,也許很多事情不能改變,但我是在往前邁進的吧,今天原本不知道要跟你說什麼,結果我自己還是講了一堆,不過我就是想講我想死,我很痛苦,你也接受到了吧你說你會陪我,這是你的承諾,你接了就會負責到底,我想這很有安全感吧,你叫我練習的,我也會試試看的,希望這週加藥後能夠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