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支的信任 (6) 終回 緣盡 (小說)

稽核小組的首席湯姆森先生要謝總在下班前和他開個兩人會議。

謝明達看過所有的開支明細，也和律師朋友諮詢過。他胸有成竹，這個會談要如何進行。艾瑪離開公司是定局了。但要避免此事件不外洩，成為業界的醜聞，這才符合公司最大的利益。

「湯姆森先生，艾瑪的事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情。詳情和如何處置以保護公司，還需要你的說明。」

艾瑪已經承認，是她自己一手遮天。謝明達也是受害者。謝明達是談判老手，一開口就要掌控會議的方向。

湯姆森先生從倫敦直接到台灣。對亞洲的營運了解其實是有限的。這一件案子，涉及侵占或挪用公款，也包括偽造文書。但總金額小於五萬美金。在這個動輒上千萬美元的公司，實在是不算大事。如果公司對員工提起訴訟，對一個資產管理公司的傷害，遠遠大於這五萬美元。

湯姆森簡短的說明了，在艾瑪的電腦中找到的假報表，以及她的自白。

「這是一個內控的問題，金額不算大，為公司的信譽，我們不應該走法律途徑，以免消息走漏，你的看法如何?」

這個方向正是謝總的期望，他面無表情的說 :「我可以讓她主動辭職，但她詐取的金額，如何索回?」

「我們可以轉作員工借貸，讓她分期償還。」湯姆森提議。

「她會做這樣的事，顯然財務上有困難。如果我們要求全額索償，會不會有反彈。何況現在就業市場不太好，也不知多久才能重回職場。我認為，這種事應該速戰速決。」

謝明達並不了解艾瑪的財務狀況，但兩年一百多萬的開銷，有約三分之一是用在謝總自己身上。因此，謝明達不願把開銷內容拿到檯面上討論。

「逞罰是一定要的。我們可以打個折扣，你說怎樣的數字比較合適。」

「五折吧，以她的薪水，也夠她受了。」

「好吧，但我必須先取得倫敦的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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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瑪今天穿了一件白色蕾絲襯衫和一條花長裙，長髮自然下垂躺在肩膀上，有一種熟齡女子的嫵媚。這和她平常乾淨俐落的OL打扮完全不同。

他們相約在謝總家附近的星巴克。艾瑪已在南部找到工作，搬離台北前，她要把謝總家的一些瑣事交代清楚。

「謝總，謝謝你這三年來的照顧，給你添的麻煩是我始料未及的。」她語氣輕鬆，心中的坎似乎已經跨過去了。

這件事在謝總的全力維護下，艾瑪只被請求主動離職。人資檔案上完全沒有留下紀錄。

「更謝謝你幫我還了那些錢。希望你能相信，我完全沒有惡意，只是一時的貪念，錯估了形勢。」

「我相信你。」謝明達臉上掛的，是那個談判桌上冷靜，深不可測的表情。

「那些錢是我該付的，就算是你這三年的薪水，你不要放在心上。」

艾瑪看了謝明達一眼，抿了一下嘴唇說，「原本以為，我們的交情，可以比朋友多一些。」

謝明達很驚訝，她還能說這句話。他抬起頭來望著艾瑪，悻悻地說: 「如果沒有比朋友多些，哪來那麼多的信任。這事會發生嗎?」

世上很多人被騙，不是因為愚蠢，而是因為信任，太多的信任。他們願意依賴這個人與人之間美好的特質。

但謝總也沒有被艾瑪背叛的感覺。是自己的縱容，養大了她的胃口。也許冥冥中就是有一個安排，是他們倆關係往前走一步的試煉。可惜他們沒有通過這個考驗。

謝總的語氣洩漏了他的懊惱和無奈。

時間似是突然靜止。兩人的思緒都回到三年來的種種。艾瑪領悟到，原本兩人還是有機會的，只是自己的貪念把它搞砸了。

過了許久，艾瑪擠出一絲笑容說 :

「我不會改手機號碼。謝總，你若有事問我，我還是在的。」

謝明達拿起桌上艾瑪帶來的公寓鑰匙，輕輕點了頭說 : 「保重了。」然後就起身離開。

全文完

2022-03-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