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刊載在《幼獅文藝》2021 年 7 月號
鄧慧恩著作的小說《亮光的起點》,以台籍博物學家王雨卿的一生,貫穿 1920–1930 年代的世代青年,曾有過追逐美夢的短暫時光。劇情是一段淒美的愛情故事,讀者見證王雨卿用溫暖的革命,跨越族群與階級障礙,與日人小操結合,然而得到幸福後,劇情將角色帶回現實,王雨卿殞落,而小操面對戰爭與政權轉換的衝擊。
《亮光的起點》用浪漫的筆調,為一段世代的衰落傾訴故事,以日治時期為背景的題材而言不算陌生,不過《亮光的起點》有另一個重要元素貫穿作品:世界語(Esperanto),切中那一世代人尋覓的答案。
世界語曾經掀起一陣熱潮,在大正民主時期傳進日本,轉而流傳到臺灣人的眼界。日本的的世界語協會曾呼告,要以世界語作為「普羅列塔利亞解放的武器」,可想見臺灣青年熱烈擁抱世界語的緣故。青年在世界語的理念中,感受到破除階級與族群障礙的可能,閱讀多國書籍,吸收更多外國資訊。
對臺灣青年更重要的意義是,世界語讓他們不必仰賴日文認識現代文明,世界語讓臺灣人能直接與世界對話,平起平坐。
世界語是由波蘭猶太人柴門霍夫(Zamenhof)所發明,他出生在比亞維斯托克(Białystok),當地有白俄羅斯人、猶太人、波蘭人,從小在多元語言的環境下成長。世界語約莫在1870年代誕生,用意是讓不同族群的人,能夠無障礙溝通,創造出一套規則及語意明確的語言系統,消弭世界的誤會、歧視。在世界語系統裡,Esperanto 本身就是「希望者」的意思,吸引各地擁有相近理念的人學習。
創始者原先並未將世界語,與其他思想主義連結,但是支持平等的概念,讓社會主義者、共產主義者找到可發揮的共通點。發展到 1920 年代,出現由勞動者世界語者團體(Esperanto Workers)設立的 SAT 協會(全世界無民族性協會,Sennacieca Asocio Tutmonda),宣揚世界語之外,同時在發展符合世界語的精神。
SAT 是否該融合共產主義、社會主義?這個論點造成 SAT 內部的歧異。對照日本的 SAT,同樣分成兩派聲音,尤其是 1923 年,日本世界語協會發起人之一大杉榮遭憲兵隊暗殺,讓某些成員對左派思想更加敏感。這段紛爭在《亮光的起點》也有出現,臺灣的世界語學會(1919 年從「日本世界語協會臺灣支部」改名為「臺灣世界語學會」)笑稱內部的左傾人士連溫卿、蘇璧輝為「西瓜」,表面綠皮號稱愛好和平,切開後的內部卻是赤色。另一群人在 1930 年改組臺北世界語協會,即故事中王雨卿參與的團體,強調不沾染左翼思想。
在理解王雨卿那時代的掙扎後,不難想像為何他加入推廣世界語,他希望知識讓臺灣人獲得對抗殖民的力量,但是在中日戰爭開始不久後,王雨卿便得病逝世。綜觀此時期的世界,正要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序幕,某些地區如德國、蘇聯等捲起的納粹主義、史達林主義,禁止人民使用世界語。
世界語乘載的希望光環,逐漸萌上戰爭的灰霧,而我們都知道,最後結束太平洋戰爭的是同盟國武力,不是提倡希望平等的世界語。人們在國家、民族底下得到更大的安全感,臺灣人在戰後懷抱「祖國」的中文語言,世界語逐漸沒落。那一世代人曾投注在世界語的理想,成為過去的一抹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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