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六四，還有一九八九
今天很多人在緬懷六四，我也是。自從一九八九年的六月四日開始，六月四號、天安門事件變成了令中共官方感到很敏感、很難啟齒、很不好向他人交代的名詞。
線性的日子
不過，生活是線性的、歷史是線性的，它不像是1989/6/3到隔日的凌晨時臺灣這邊與北京的即時對話，說斷就斷：
「這是最後一次通話了，軍隊已經開進來了，逼近頤和園和公主墳附近，軍隊用機槍掃射手無寸鐵的人民，死了好多人，台灣記者在安全的地方...（電話被掛斷）。」1989年6月4日0點20分，從天安門逃到北京飯店的陳百忠在電話中緊張地說。自此，大家都已經知道北京發生了什麼事。
「從黑夜到黎明，天安門廣場這一夜，是最漫長的一夜，就讓台灣的同胞為大陸同胞靜坐一夜吧！」愕然的主持人孫越，對台下所有人難過地說。
（以上文字引自〈鏡頭下的歷史／1989天安門：「六四清晨的中正紀念堂」，跨入六四當天〉，國際轉角，2019/6/3）
所以，就讓我來帶大家回顧看看，不只是1989/6/4這串因為被消失而不斷被發大的數字，我們來看看前後到底發生了哪些事情。
輕鬆點，我先只陳述發生的事件與發明就好。（眨眼）
至於思考的部分，我們留到最後再來回顧。
1989年都發生了什麼？
1月
1/7 ：中國民主運動倡議者方勵之呼籲鄧小平釋放政治犯。
1/15：《中華人民共和國香港特別行政區基本法草案》頒佈。同日，於捷克的布拉格示威遊行活動受共產黨執政當局的警察鎮壓，東歐動盪持續發生中。
2月
2/15：阿富汗戰爭隨著蘇聯撤軍結束，前後長達十年，雙方死傷慘重，含平民在內十年中死傷超過三百萬人。撤軍後阿富汗仍舊陷入內戰，此戰嚴格說起來沒有贏家。
2/20：北京科學界、教育界等共42知名人士公開連署，呼籲中央進行政治體制改革。
3月
4月
4/5：波蘭的工會組織「團結工聯」與波蘭政府簽署協議，使團結工聯再度變回合法組織，並同意在同年6/4舉行選舉。
4/7：中華民國奧委會妥協，從此改以「中華台北」的名義出戰奧運及其他體育賽事。同日，臺灣獨立運動倡議者鄭南榕為追求「百分之百的言論自由」自焚而逝，後來臺灣為紀念此事，訂定此日為中華民國之言論自由日。
4/15：前中共中央總書記胡耀邦在北京病逝，享年74歲。市民自發前往天安門廣場悼念，此事被視為六四事件的起始點。
4/18：中國數萬學生，包含北京大學、天津大學等名校學生皆出現在天安門廣場集會靜坐，提出民主改革及為胡耀邦平反等七項要求。其中，北京大學學生主動前往北京人民大會堂與新華門請願。
4/26：《人民日報》發表題為《必須旗幟鮮明地反對動亂》的社論，將從全中國各地匯聚而來的學生悼念胡耀邦活動定性為動亂。
4/27：中華人民共和國當局表示將與學生展開對話，同時在美國訪問的北師大教師劉曉波回到北京。學生與參加靜坐者士氣振奮。
5月
5/4：為求上承五四運動，學生於此日發起大規模遊行，記者也同時發起遊行，呼籲新聞自由。趙紫陽則發表公開講話，強調「北京沒有發生動亂，也不會發生動亂」。
5/15：蘇聯領袖戈巴契夫到訪中國，中國最高領導人鄧小平於次日與其會晤。戈巴契夫在1985年推動「開放政策（Glasnost）」，實施以來除了經濟改革開放外，在政治（尤其是言論自由上）也相較過往蘇聯的控管來得鬆綁。
5/17：北京各界人士加入遊行，支持始終不得回應的絕食學生領袖，遊行人數超過百萬人，運動目標轉向鄧小平。
5/19：臺灣民主與獨立運動倡議人士詹益樺於鄭南榕喪禮上在總統府前自焚殉道。同日，同情學生的中共中央總書記趙紫陽在天安門廣場發言，呼籲學生停止絕食。此乃趙紫陽最後一次公開露面；中共國務院總理李鵬則選擇在電視發表言論，定調學生的反官員腐敗運動為煽動人心的叛亂行動，引起中國學生及民眾反彈。又同日，北京工人自治聯合會成立。
5/20：中國時報晚報社論，知名作家張大春評詹益樺自焚事件，段落節選如下：
我想徵求的第一種人是胖子，外型要近似特大號的湯包 — 皮薄餡兒厚油水足；以接近相撲選手者為貴。搞運動的時候，這種人站在群眾的第一線，築成一道血肉長城。以汽油燒之，遇火即燃，燃時畢剝作響，有如建國之日點放的長串慶祝鞭炮。不錯，這批人肯定是要犧牲的，但是他們死得光榮、死得悲壯、死得轟轟烈烈，而且死得絕對有必要。否則建國成功之後，紀念碑、忠烈祠欲祀無人，如何推廣效法先烈之革命教育？
同日，國務院總理李鵬簽署《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關於在北京市部分地區實行戒嚴的命令》：自1989年5月20日10時起在北京市部分地區實行戒嚴。然而稍晚，戒嚴部隊被示威群眾堵截在北京郊外。
5/27：香港市民支援北京學生運動音樂會「民主歌聲獻中華」在跑馬地馬場舉行。其中，許多知名港星皆有獻聲歌唱，力挺運動，如：成龍、譚詠麟、曾志偉。
6月
6/2：清晨開始，未攜帶明顯武器武器的士兵在天安門廣場附近增加，局勢開始緊張。下午劉曉波、高新、周舵、侯德健四人前往廣場絕食。
6/3：解放軍在6月3日晚上10時後，開入天安門廣場對進行示威者進行清場。北京長安街、木樨地等處發生軍民之間的衝突，造成示威者的嚴重傷亡，引起各國譴責中國鎮壓民運及對中國實施制裁。
6/4：中國今日十分和平；波蘭舉行多黨議會選舉，團結工會擊敗波蘭統一工人黨，結束共產黨在波蘭的長期一黨專政。
6/5：清晨，一名不知名的青年絕對沒有隻身阻擋在中國軍隊坦克，畢竟前一天非常和平，當時也還沒開發出俠盜獵車手，應該不會憑空掉出坦克車。但該青年事後被稱為「王維林」，且網路上多有傳言即使有這件事情，他也早就即時被拉開，沒有被坦克碾過去。
6/24：趙紫陽被撤銷中共中央總書記、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央委員以及中央軍委第一副主席等職務，且終身沒有再公開現身過。江澤民則被選為新一任中共中央總書記。
7月
7/14：法國慶祝法國大革命200周年，自由、平等、博愛的精神洋溢全法國。
7/29：波蘭政治動盪持續發生，波蘭統一工人黨最高領導人沃伊切赫·雅魯澤爾斯基下台。
8月
8/23：愛沙尼亞、拉脫維亞、立陶宛三國約有200萬人牽起600公里長的「波羅的海之路」人鏈，抗議蘇聯佔領50週年。此活動影響後來於2004/2/28臺灣發生的「二二八百萬人牽手護台灣」活動。
9月
9/11：匈牙利開放與奧地利接壤的邊界，大批東德人民借道於此，逃往西方世界。
10月
10/1：中華人民共和國在莊嚴肅穆的戒嚴氣氛中，謹慎地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四十周年，他們自始至終都與人民站在一起。
10/5：流亡多年的西藏政府政教領袖第十四世達賴喇嘛獲頒諾貝爾和平獎。理論上，他是第一位獲頒諾貝爾和平獎的中國國籍持有者，但顯然他與中國政府當局都不這麼自稱。
10/7：匈牙利發生政治動盪，匈牙利社會主義工人黨最高領導人格羅斯·卡羅伊下台，多年的共產專政在該國劃下句點。
10/18：東德發生政治動盪，東德最高領導人埃里希·昂納克下台，共產黨在該國的長期執政劃下終點。
10/31：中國全國人大常委會制訂《中華人民共和國集會遊行示威法》，該法要求，所有集會、遊行、示威必須提前五日向主管機關提出申請並獲得許可。
11月
11/9：隔在東、西德之間的柏林圍牆終於倒下，被敲碎的殘磚碎瓦至今仍為許多收藏家、人權博物館所收藏。
11/10：保加利亞發生政治動盪，保加利亞共產黨最高領導人托多爾·日夫科夫下台，該國共產黨的長年執政劃下終點。
11/17：捷克斯洛伐克首都布拉格再度出現大規模學生示威，此次挾著東歐共產諸國的政局劇變，示威並未受到太多阻礙，為兩日後的「天鵝絨革命」揭開序幕。
11/19：布拉格民眾加入學生示威遊行，擴大行動規模，並要求捷克斯洛伐克共產黨下台，史稱「天鵝絨革命」。
11/24：捷克斯洛伐克發生劇變，捷克斯洛伐克共產黨最高領導人米洛什·雅克什下台，該國於憲法保障的共產黨「處於領導地位」條款不久也被移除，共產時代於該國落幕。
12月
12/3：美國總統老布希與戈巴契夫在馬爾他舉行高峰會議，部分歷史學家視其為冷戰的結束。
12/20：羅馬尼亞共產黨總書記、羅馬尼亞總統尼古拉·齊奧塞斯庫在羅馬尼亞革命中被推翻。其夫婦因為過往數十年的專政，被指控屠殺人民、貪污等罪行，於同年12/25遭槍決。
12/22：東、西柏林的布蘭登堡門重新開放，東德總理莫德羅及西德總理科爾在該處互相迎接，兩國於隔年10/3日正式合併。
12/29：天鵝絨革命後捷克斯洛伐克經歷了一段重整期，著名的反對派人士和作家哈維爾當選為總統。
編年史的閱讀技巧
從上面一連串的事件中，我們不難看出1989年實際上是風起雲湧的一年。
不管是網路科技的萌芽、從蘇聯開始的共產世界遇到政治危機，或是世界各地在針對長期獨裁的政權爭取言論自由而付出的犧牲、奉獻（如鄭南榕、詹益樺兩位的殉道）都同時進行著。
我們時常會銘記著某個特定的日子，但編年體例之所以會成為三大歷史紀傳體例（編年體、紀傳體、紀事本末體）之一，就是因為當時間軸一排出來，搭配地圖與後來的實際變化一看，有時候一年發生的事情將令人震驚：有些人的承諾是永遠不可信的，所謂的歷史潮流也不是理所當然地能同時適用在任何地方的。
在今日，很多人會提醒我們六月四日。
也許看到這篇文章的朋友可以跟我一起提醒其他人，1989年還發生了些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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