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察自己的身體

人在生病時越是容易察覺平時被忽略的身體，而年邁者隨著年紀的增長，身體大小毛病不斷地增加，早已養成隨時觀察自己身體狀況的習慣，並隨之調整對待自己身體的方法，而這過程也是一種的專注於當下的練習。

我常會看著阿嬤閉著眼睛皺著眉，不知道她在想什麼、思考著什麼或是回憶著什麼，但有時候她是在覺察一點什麼；在大多數的時間裡，她像一個沉思的智者，閉著眼沉默不語，那時的她並非睡著，而是正在與自己的身體對話，與那些讓她感受到的痛苦一點一滴地對話，並不是排斥或是忽視它的存在，反倒是去接受那些疼痛的感覺，意識到它再放下它，雖然這時我看著阿嬤總會感到心疼，但世界上唯一無法代替別人做事，便是生病，所以這種時候我大多靜靜地待在她身邊，陪伴又陪伴著，直到她舒服一些、好受一點為止。

那晚夜咳開始時，她像個大將軍般，觀察著這些叛逃的將士，理出一道自己的頭緒，思索著如何重新帶回軍心，於是在早晨時，她和我分享，她發現什麼食物有效，可能是薑黃粉、半包即溶咖啡、綠茶……，而從醫院拿回來的什麼藥沒效、調整成什麼樣的姿勢可以減緩疼痛，也許是坐著、躺著或是墊高枕頭，一一研究出屬於她身體的一番道理。

阿嬤走過了近百年的風雨，對抗過最艱難的戰役便是自己身體，也許是女人忍痛的能力原來就比男人來的高，所以當她喊痛時已是真的非常不舒服的時候，此時她想聽到的不是兒女們對於她生活習慣的說教，而是對於她疼痛的理解以及精神上的支持，這可能是很多人忘記我們還能為親愛的長輩做的事，每當阿嬤感到不舒服時，我總是默默地坐到她身旁，有時是握著她的手，有時是幫她按摩肩膀、背部以及手腳，雖然微不足道，但我能努力做到也就只有陪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