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這個人對孩子是有著相當的執著,相對於選擇上班上課的朋友,我的選擇是一直親自陪著他們長大。
究竟有沒有比較好?
其實對當事孩來說,有或沒有也無從比較起,只能說,已經是他們理所當然的日常。
至於我個人當然有許多的檢討,因為即便是如此的貼近,我們之間還是有許多永遠無法交集的區域,而且如果我們真的珍重各自本來的線條,貼近,摩擦就一定難免。
況且相處這種事,好像也不是投入的時間心力越多,邊際效益就會越好。無論如何用力的抓住,總是會有些許從指縫洩漏,更何況,我所重視的,不一定會是小孩的心頭好。
是啊,我的孩子是獨立的個體,潛臺詞應該是他們可不肖/孝(像)我,而不是說他們是不用讓人擔心的‘好’孩子。
蛤?這是在說什麼東西,非學校就可以實驗反社會人格嗎?
好吧,要孝道傳家,總要先思考孝是什麼。
有一次我們看Dcard街訪,有個男生嘶吼道:「工具人是不求回報的~」,又有一個男生說:「工具人的最高境界就是預判!」⋯他們所說的可不就是孝道的精髓所在嗎?
如果所謂親子關係講的是倫理、規範,只是表明世代間的權力架構和責任歸屬,理所當然的把小孩當家族的工具人,是將權力模式以「文化傳承」為名,植入潛意識的有毒種子,其間並沒有情感的流動,我們卻強迫自己相信,這就是愛。
要不然呢?難道要承認工具人在孝道中就是不被愛的,做得不夠好,就不被認可是一家人的那個人嗎?一個人真的可以承受得了這樣的痛苦嗎?
所以呢,反過來,癡心爸媽甘為孺子牛,「不求回報」、「做到預判」的去孝子、孝女,不也是一種教養觀念的誤會嗎?只是將權力的上位換小孩做做看,而親與子,依舊不是獨立的、能去愛人的個體。
或許這都是源於我們都太在意「我」,以及「我的延伸」。
當「我」無法承受只有我一個人的狀態,當「我」及「我的延伸」存在著不可確定的未來,「我」就會焦慮、「我」就會展開求生的本能,急於去搶奪、去囤積、去攻擊、去串聯更多的「我」,汲汲營營的抓著一些隨機浮現的想法,填補內在的空虛。
然而這樣的搶奪會是絕對優勢的至高點嗎?這樣囤積是相對殷實可靠的資產嗎?這樣的攻擊會是比較安全的保障嗎?「我」這樣的串聯,就會是「我們」嗎?填補過後的空虛,空虛就會少一點嗎?
But,人的「我」有多大,內在的空虛就有多大;越是向外追求,親子之間的實質經營,就越薄弱。
畢竟總體的量能就是這麼多,超支的我們總是在自欺欺人的逃避,卻又垮垮其言放飛自我就是勇氣的展現,說來真是教人害羞。
「我」真的好累,不是嗎?
但原來放下「我」和「我的延伸」,就是對待一個獨立個體的初衷,那不是太~好~了嗎?
我可以放下擺渡的船槳,不是因為終於找到了下一個倒霉鬼,而是明白需要過岸的人就是我而已,沒有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