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三年冬天

二零一四年三月二十四日，星期一。天氣：冷到爆。

多倫多「今年」的冬天真漫長。剛讀了報紙上的一個數據指出，過去九個冬天零下十五度的「超級低溫」平均是13.7天，但這個冬天太誇張，累積到目前已是三十六天，這還不包括像昨天與今天這樣「只是」零下十度的日子，實在冷到爆！

台灣親友光聽我哇哇叫，不知道零下十五度是什麼感覺。我已經找到一個很貼切的說法，那就是被重重賞一記耳光後那道留在臉頰上的冰火五重天，這樣他們之中有興趣的可以自己實際試一試，體會後定能明白我為何埋怨。

這麼冷，有重要的事情不出門也不行。

去年十二月二十三日的聖誕節前夕是我入籍加拿大公民的宣誓日，連著四天的冰風暴，多倫多有三十萬戶人家電力中斷，戶外到處結冰且寸歩難行。但我等了五年才等到入籍加拿大，再怎麼樣也要出席。先生艾瑞克很支持，願意在惡劣的天候中帶著女兒、推著娃娃車，跟我一起前去位於東北邊的士嘉堡中心法庭觀禮。

街車系統早就因為電纜結凍而掛掉了，幸好我們住在市中心，可以轉搭地鐵到士嘉堡中心。但是進出捷運站和前往法院，只能靠歩行。滑溜溜的路上隨處都能看到包裹樹枝的冰，比樹枝本身還粗還厚。我們身上都裹著層層衣物，腳上也都穿著兩雙毛襪，怕冷、怕跌倒、更怕娃娃車翻覆，一路上如履薄冰，就像我一路走在移民路上遇到的險境與心情。

五年裡，我經歷的人生冰風暴有在人生地不熟的加拿大離婚，和險些被雇主強暴（相關請讀〈加拿大絕境求生（一）：穿跟鞋的驢〉）且為此匆匆離職而失業（相關請讀〈加拿大絕境求生（二）：渥太華地牢〉、〈《麥克林》讀者投書〉），是自己的堅強和勇氣與艾瑞克的接納與包容，讓我走到這裡，現在能有自己的家庭，也成為一個母親。

人家說，為母則強，那麼我應該繼續練就自己成為一個刀槍不入的鐵娘子。

皇天不負苦心人，我們終於安全抵達法院，現場應該有一百張座椅，但沒幾個空位，每個人都冒著惡劣的天候前來宣誓。我依指示入坐，艾瑞克則抱著女兒待在更後面的觀禮區。公民誓詞的內容是這樣的：

我發誓（或確認）
我會忠誠
並真正效忠
伊麗莎白二世女王陛下
加拿大女王
（和）她的繼承人和繼任者。
我會忠實地遵守
加拿大的法律──
包括憲法，
承認和肯定
土著及條約權利──
原住民、因紐特人和梅蒂斯人，
並履行我作為加拿大公民的職責。

宣誓完，我高聲唱著幾個月來反覆練習已久的〈噢，加拿大〉，就像自己高中時到台北國家音樂廳唱《彌賽亞》一樣，心中隨結尾上升的音符無上莊敬而熱血沸騰，引來前頭的入籍者紛紛回頭看著我，但我一點都不覺得難為情。我既然決定成為「加拿大人」，唱國歌就該拉開嗓子認真唱。

典禮結束，各人隨自散去之際，我這新科加拿大公民興奮地拉著艾瑞克，帶著褪去棉襖後身著紅衣紅帽的「聖誕小娃娃」小丹，跟公證法官拍照留念。外面天寒地凍，自此成為我人生四季寒暑的輪轉。

只是，這次冬天酷寒遠遠超乎平常，三月的今天還在零下十度。凌晨自己工作結束後從「加拿大國塔」腳下的水族館仍得走上四十分鐘的路回家，實在讓人「凍未條」（相關請讀〈超級暴風雪〉）。

註：一、多倫多三月平均高溫在攝氏四度，平均低溫為零下二度。二、英國女皇依莉莎白二世於二零二二年九月八日仙逝，享壽九十六歲。長子查爾斯王子繼位，成為國王查爾斯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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