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秋連假前夕提離職,這週開始過著無業的日子了。這份新工作我只做了三個禮拜。其實原本想著要中秋節之後,或者是做滿一個半月(試用期的一半),再來決定要不要繼續下去,但就在一個天時地利人和的情況下,我和主管提離職了。
離職前的過程中,我每天都在問身邊的朋友,而大家都很貼心地陪伴我聽我說。我一週過一週地看看自己有沒有越來越適應,有沒有覺得到辦公室坐在電腦前不再那麼心慌;甚至我在第二週的週五下班時,因為焦慮的狀況又出現而衝去回診身心科,也是想著把這兩個禮拜份的藥吃完再看看情況怎麼樣,都還沒想過要就此放棄。
直到第三個禮拜開始寫報導文章,我發現我無法把寫文章當作工作,才真正開始思考該把離職往前挪。
原本以為只要給我一個主題,我可以很輕鬆地寫出任何文章。但後來發現我無法,因為我寫東西的習慣一直都是跟著自己的心去寫。我不會在乎我的想法有沒有共鳴,我當然是希望有人讀了可以產生共鳴,但那不是我寫作的出發點。工作上的寫作我會忍不住想去討好,可能別人看不出來,但對我來說,就像是在對沒那麼喜歡的人做出驚天動地的告白。
《霍爾的移動城堡》裡面不是有一個負責驅動城堡的卡西法嗎?那團驕傲的小火球。我覺得我寫文章就是靠我的卡西法,把思緒輸出。
一直到做了這份工作我才知道,原來我的卡西法比想像中更需要自由,任何一點小水花去噴灑它都會讓我很痛苦。但我痛苦並不是因為工作內容,也不是寫文章這件事;而是我發現我並沒有預期中的那麼無所謂,我比我以為地更重視自己的感受,所以不喜歡寫著自己摸不著邊的文章,也不確定我真的了解這個產業之後,是不是能變成沒有感情的寫作機器,還是會因為沒有感情而越來越痛苦?
以上這些話我都在中秋前的午餐和帶我的主管說了。他聽完之後說,我還沒完全了解這業界的全貌可能有點太早下定論,但如果這是我的決定,他會尊重然後祝福我。
現在回頭看看我的離職理由也太哲學了吧!我後來好像是歸於是我不夠了解自己。很感謝主管沒有覺得我很荒唐,只是覺得可惜沒看見我開花結果;他說他是真的很欣賞我的寫作能力,他很認真跟我聊關於寫作關於工作;即使我讓他失望,他也祝福我能找到適合自己的工作,然後記得要繼續寫下去。
這週一是我無業遊民的第一天,我把晚上的健身課移到下午,早早就冒著颱風天的風雨出門去上課。到了江子翠捷運站之後,因為走錯出口方向,我一邊往正確的路走去,一邊欣賞捷運展出的國小生繪畫比賽。
有張作品很吸引我,它拿了第二名,作者五年級,畫的內容是一家串燒攤販。
他誇張地畫出老闆邊烤串燒邊頭上冒出大滴汗珠的模樣,老闆娘和排隊的客人聊天笑得很開心,嘴巴佔了臉的三分之二;排隊客人的台客藍白拖鞋,比例失衡地套在腳上;烤架上的串燒冒出香噴噴的煙,火舌竄出都碰到老闆的手了,老闆還是帶著爽朗的笑容。
我隔著這幅畫,可以感受到他的卡西法。他一定是在排隊的時候看著這一幕,把心裡感受到的、留下深刻印象的、覺得需要被好好看見的,通通都記在腦海然後畫下來了吧。不用在乎汗滴這麼大是不是很詭異,嘴巴笑這麼開心是不是很奇怪;因為對他來說汗滴就是這麼大,笑容就是這麼燦爛。
我有時候會很懷念那樣的感覺;明明沒有失去,卻會懷念。我不知道自己可以產出什麼,可以感動誰,但是我覺得可以把自己感受到的東西好好傳達出來,是一件非常浪漫的事情。就像我剛好路過看到他的畫一樣,我也好希望自己的產出可以讓別人感受到我看到的世界。
「想看妳看的世界,想在妳夢的畫面」如果能透過別人的心去了解世界在他眼裡是什麼模樣,或是看見你或許曾經注意過、卻不曾和別人提起的美好細節,這樣算是互相讓彼此更貼近人生了嗎?
我一直很羨慕會畫畫的人,我覺得他們看見的世界,甚至是色彩,都和我們一般人不一樣。他們眼中的顏色,可以不斷細分,可以是波浪、也可以是圓形條紋。海不只是海,海是很多種藍在繞著圈。但他們也不是故意想吸引誰注意,或是要讓誰覺得自己多特別,他們就是照著自己心中的卡西法去描繪眼中的世界罷了。
我常常望著海面上反射陽光的波光粼粼,想努力看出它們是怎麼像在舞動一樣地發光;走在有行道樹的路上,我會抬起頭看著陽光穿射過樹葉之間的空隙,一絲一絲光亮刺眼忽明忽滅的樣子。我想記住這些美好的小事,雖然我還想不到為什麼,也不知道記下來要幹嘛。
但如果我的卡西法想去做,那就去做吧。一邊燃燒一邊往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