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RE:壬寅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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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y dear:

我在薰衣草森林,年輪郵局能夠連續六個月寄出明信片,於是,決定提筆寫信給一個月後的你。

下墜的過程是十分折磨的,但可以的話,所有的憤怒、怨恨都留給夏天的我;若如此,你是否就能見到九月的信呢?

你可以無比憎恨,也可以無比憤怒。
我在找一件「完成某件事之後就可以死了」的標的,卻找不到。現在的你,遇到更好的方法了嗎?

真心希望你,睡好一點、哭少一點、藥也少一點。 如果生理痛苦,就試著追求一些樸實無華的快樂吧。
Oh, by the way. 恨不是解法,但我想試著去恨恨看。所以,試著、盡情地去恨這個世界吧。

你能告訴我結果嗎?

from Al。Aug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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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my dear

這封信抵達得比預期得早。我原以為會是九月,沒想到九月初就到了,殘夏正值尾聲。

無論如何,秋天來了。我總莫名鬆了口氣。

生命怎麼進行下去,於我而言,總需要一個接著一個目標,不知不覺中,我已經成為向死而生的活法。為了活下去而去做一件事情,和為了好好死去而去做一件事情,原來在這種狀況下,本質上似乎沒什麼不同。

在收到你的這封信前,我剛發生了兩件大事。一是論文出版一校稿,二是開始生物製劑治療。前者讓我回溫了一把血淚趕稿的生活,七天之內細校完13萬字、並新寫一篇自序;後者則讓我徹底進化,從暈針人進化為會幫自己打真的暈針人。

說實話,關於這封回信,我緩了好久好久才提筆。

「盡情的去恨這個世界吧」——去生氣、去抱怨、去責怪、去諷刺。我一直告訴自己,不要用什麼道德感束縛自己,就去恨去怨。試了好多次好多次。但我發現,當我要生氣抱怨責怪諷刺時,情緒一旦滿漲胸口,就忽然向破了洞的氣球般,剩下的,是無盡的低落和委屈。

原來我覺得的,不是生氣或憤恨,而是委屈啊。


諮商時,醫生說:「或許可以試著禮讚你的傷疤。」

我的確全身上下都是疤痕。女孩子當然愛美,但無論穿怎樣的衣服都遮不住,索性不遮了。

其實這些傷痕,令我聯想到的從並不是勇敢和讚美,頂多最好的事告訴我,現在那裡不再是血肉模糊了。不少人說過:「我真的覺得你很了不起,如果是我的話,我覺得我沒有辦法承受這樣的經歷。」只是,我聽到這句話的心情,就像是,你從戰場上活著回來、獲得了什麼榮譽,在獲得他人讚譽時,你所想起的只有血肉橫飛的屍塊。

所以說,久病不癒的病人患有一定程度的PTSD,也是合理的吧。


希望我可以收到你的下一封信。

瑟 Sep.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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