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卡加利得獎畫家聊藝術

二零二二年十二月九日，星期五。天氣：多雲。

女兒法文教室外頭這陣子有一個「人物肖像」畫展。今天傍晚來了一行五人，在一幅畫前用手比劃並講著那幅畫。等女兒的我仔細一看，其中一個女的還有他們之中那個大概十二、三歲大的男孩子被畫在畫裡，畫裡「他們倆」共同捧著的盤子上的男斷頭，就是講述著畫的那個人。我聽得出來，他應該就是那幅畫的作者。

賞畫的機會是有，但是跟畫家當面討論作品我卻沒有過，於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我上前確認是否他就是繪者。結果這一問，連同下了課的女兒，我們倆一起獲得了一個免費的二十分鐘小型私人藝術講座。

他們之中一個年長的女士介紹，該名畫家叫羅素．喀斯。我回家在網路上查詢，美國猶他州也有一位同名的畫家，但是不是同一人。這位加拿大卡加利地區的羅素．喀斯在這次市府舉辦的「人物肖像」畫比賽中得了銀賞。他說，作畫的初衷在於想替自己一家三口畫一幅畫，但是「排排坐、吃果果」的那種很無趣，所以就搞了一個黑色幽默，讓自己在畫中斷了頭。

喀斯故意將自己的「斷頭」畫得比捧著它的妻兒的頭要大上許多。他借用了聖經中年輕的大衛挑戰巨大的歌利亞勝利的意喻，希望年紀尚輕的兒子也能有像大衛那樣的勇氣。

「喀斯的頭」被嶄斷不算太久，但也有好一段時間，所以向上的那一面血已逐漸淌乾而開始變青色，時間在靜態的畫板上由此被表達了出來，是個巧妙的伏筆。

特別的地方又在於畫中有畫又有畫。他把一家人畫在一幅羅浮宮收藏的宗教畫前面，而那幅景像本身是在一張海報上，被可撕除膠帶貼在一塊木板上頭。整幅畫非常細膩，不但跟真人們都像，那膠紙看起來簡直就是極可亂真，每片木地板也有各自的花色。而最後面的宗教畫畫風則又完全不相同。

我女兒小丹一猜就中，這幅精細的畫花了喀斯六個月完成，正是所謂的慢工出細活。

我則問喀斯怎樣算是一幅好畫？

他認為可從多方面來看，首要地，在於畫家對自己設定作品所要呈現的意象的完成度與自我滿意度有多高。我說，如此一來畫得好不好不就只有畫家自己知道？喀斯認為那倒未必，只要拿一畫作跟其他相同畫風的作品比，還是可以立判高下。然而這還有賴於賞畫人的藝術素養，因為不見得手邊會有類似的畫可以進行比較，因此要做出評斷，賞畫人必須大量觀畫並有先備的知識。

他帶我們隨機移歩到一個角落的一幅大畫前，畫裡有一個白髮老太太捧著一個銅頭像在自己的坐腿上，而她身後則湧著一些粉紅色的雲，立體視覺層次的最前頭卻有幾塊單色的平面和長條。喀斯不喜歡那作品，原因在於只有銅頭畫得費勁但畫布其它的地方感覺敷衍了事。並且，那銅頭的光影處理得也不夠好，整個立體感塑造得很平淡。

我挑戰他說，有沒有可能繪者就是想把觀者的目光都聚焦在銅頭上？他指著畫中座椅的木手把說，「任何人都會同意它這裡被畫得很粗糙」，以此支持自己的論點。對此我和女兒雙雙認可。喀斯認為，畫家的用心會隨著畫在細部中展現出來，通常也需要時間去投入，這一點對他來說，也是一幅好畫必須被灌入的元素。

這位羅素．喀斯先生說自己學過畫，朋友推薦他來參加這次市政府與藝廊共同策辦的人物肖像畫比賽。這次的展覽不只在三樓的法文學校公共空間，還有二樓的藝廊外，掛了應該有近百幅作品。我很喜歡畫畫但不專業且非常不擅長人物，因為接送女兒上課而有機會欣賞眾多栩栩如生的畫作，讚嘆在心中。今天還能跟得獎者聊藝術，頓時覺得自己變成了稍為有氣質的婆婆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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