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逝的余英時教授是典型的中國知識人(他不喜歡把人看成某一種「分子」,所以改稱
「知識分子」為「知識人」),除了專注於本業的歷史研究之外,也關心政治的發展,生前稱讚台灣的民主政治、支持香港的「雨傘革命」及「反送中」運動,堅持五四以來追求民主、自由、科學的立場,一路走來始終如一。《余英時回憶錄》與一般的自傳不同,它的重點放在歷經中國抗日戰爭、國共內戰等世局變動中,余教授是如何在自由(香港與美國)及不自由(中國)的土地上獲得養分,經由反覆思考與辯證來完成他的一家之言。
基本上這本《余英時回憶錄》雖然只有短短231頁,但是含金量滿滿,要認真研讀所提到的幾位大師的作品,恐怕一輩子都讀不完。身為業餘的史學愛好者,並沒有資格評介余教授的大作,純粹只能以粉絲的身分,列出讓我印象深刻的內容與大家分享,也期待大家一起來閱讀余英時教授的作品以紀念這位一代大儒,這個時代已經很難找到這麼有骨氣的知識人了。
安徽潛山的失學少年
因為日本侵略中國的緣故,在十六歲以前,余教授只能在安徽潛山官莊鄉這個「典型的窮鄉僻壤」避難,沒有辦法得到完整的現代教育、甚至傳統教育,因此等他知道什麼是「五四運動」,已經是二戰結束回到大城市之後了。所以余教授以他自身的經歷,特別提醒我們以下的事實:
…所以我們不應在想像中過分誇大「五四」的作用,以為「五四」發生以後整個中國的精神面貌便立即煥然一新。…《余英時回憶錄.安徽潛山的鄉村生活》
就算把時間拉近到現在的台灣,一般人對於五四運動推動的「民主」「科學」以及相關的「自由」「人權」等觀念都還是一知半解,因此在網路發達的同時,反智的言論反而如雨後春筍般層出不窮。舉「轉型正義」這個議題為例,明明是應該全民參與的社會運動,卻被很多政治人物以「政治追殺」或是「政治操弄」來直接否定,民主素質之低落令人搖頭嘆息,這些人簡直可說是民主的「失學中老年人」。
余教授對「五四」的落實情形此有以下評論:
「科學」在中國主要表現為「科技」,是「藝」而非「道」;為真理而真理的科學精神尚未充分建立。「民主」的地位則是「尊」而不「親」,甚至還時時有取消國籍、遣返西方的呼聲。正因如此,我才忍不住發出「『五四』尚未完成」的感慨…《余英時回憶錄.安徽潛山的鄉村生活》
信奉共產主義的憤青
對余教授來說,他曾經是共產黨「新民主主義青年團」的一員,是他不堪回首的黑歷史:
…在申請入團的時期,我在精神上發生了一次變異(這是事後自我分析所得到的認識,當時並不自覺)。這一變異表現在兩個相關的方面:一是感染了一種宗教式的狂熱情緒;另一則是「左傾幼稚病」。這兩種精神變態互相支援,有時一觸即發,造成個人的罪過。《余英時回憶錄.中正大學和燕京大學》
在入團後,余教授曾經對某位批評地方幹部胡作非為的親戚大發脾氣,對於信奉共產主義的憤青來說,敢批評共產黨的人是絕不可饒恕的「反動分子」。余教授後來自我反省了這樣的狂熱現象: